陈师傅的样衣,在三天后全部完成了。
五件衣服,摆在公司会议室的桌子上:收腰连衣裙、荷叶边衬衫、小翻领外套、A字裙、直筒裤。颜色是精心挑选的——连衣裙是浅蓝碎花,衬衫是月牙白,外套是藏青,裙子是米黄,裤子是深灰。都是1988年秋天最时兴,又不至于太扎眼的颜色。
林卫东、孙建军、刚子、陈师傅围在桌边。陈志军站在父亲身后,脸上带着期待。
“建军哥,你看看。”林卫东说。
孙建军一件件拿起来,对着光看,用手摸,甚至凑近闻了闻——好布料有特殊的味道。他是内行,在深圳见过世面,知道好坏。
“陈师傅,这手艺,没得说。”孙建军拿起那件外套,指着袖口的扣子,“这个设计好,实用又好看。领子的弧度,肩膀的剪裁,都到位。就是……”
“就是什么?”陈师傅问。
“就是料子。”孙建军放下外套,“料子还是普通了些。这件外套,如果用毛涤混纺,质感能上一个档次。这件衬衫,如果用高支棉,手感更好。连衣裙的印花,可以再细腻点。”
陈师傅点头:“你说得对。但这些料子,滨城买不到。供销社最好的的确良,也就这样了。”
“料子我来解决。”孙建军说,“我这次从深圳回来,认识了一个做布料的朋友,在佛山有厂子,专门做出口转内销的面料。我让他寄点样品,你看看。”
“行,有好料子,我能做得更好。”陈师傅很有信心。
“那这几件样衣,建军哥你带到深圳,看看有没有人感兴趣?”林卫东问。
“带,明天就走。”孙建军说,“不过卫东,光这几件不够。一个系列,最少得十件。款式还得丰富,有裙子有裤子,有外套有内搭。颜色也得配套,能互相搭配着穿。”
“那还得做。”林卫东看向陈师傅。
“做,有时间有料子,就能做。”陈师傅说,“不过小林,做样衣慢,一件得两三天。真要量产,得有版师,有裁床,有专门的样衣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陈师傅,您觉得,需要几个人?”林卫东问。
“最少三个。一个打版,一个裁剪,一个样衣。我当技术指导,把握大方向。”陈师傅说,“工资嘛,打版和样衣的,得一百五以上。裁剪的,一百二。都是技术活,得给够钱。”
林卫东算了算。三个人,一个月工资四百多,加上陈师傅的顾问费两百,就是六百多。再加上料子、辅料、工具,一个月成本得一千块左右。
“行,招人。”林卫东拍板,“陈师傅,您认识这样的人吗?”
“认识几个,都是以前厂里的老同事,手艺好,现在退休了,或者下岗了。”陈师傅说,“我问问,愿意来的,我带着。”
“好,您尽快联系。建军哥,你明天去深圳,带上这几件样衣。我这边招人,继续做。咱们双管齐下。”
事情定了。孙建军带着样衣,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深圳。陈师傅开始联系老同事。林卫东则去了服装厂,看工作服的进度。
服装厂里,气氛已经大不一样。工人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陈师傅定的质检台前,王秀英和刘翠兰正在检查刚下线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细看,合格了盖个蓝色的“检”字章,不合格的放在一边,写上问题,退回返工。
“林经理。”张厂长看到林卫东,笑着迎上来,“你看,现在一天能出一百件了,而且合格率超过90%。陈师傅那套标准,真管用。”
林卫东拿起一件刚检查合格的衣服,仔细看。针脚密,线头净,尺寸准,扣眼整齐。虽然还是普通的工作服,但做工已经上了一个档次。
“质量标兵评选搞了吗?”
“搞了,上周评了三个,每人奖励二十块。”张厂长说,“工人们可上心了。现在不用催,都想着法儿把活儿做好。就是……产量还是上不去,一天一百件,离目标还差得远。”
“质量第一,产量第二。”林卫东说,“张厂长,我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分两条线?一条线做工作服,保证基本产量。另一条线,挑手艺最好的工人,做样衣,做高档货。”
“分线?”张厂长想了想,“行是行,但得加设备。做样衣,得有专门的缝纫机,有烫台,有裁床。这些,厂里没有。”
“设备我来买。”林卫东说,“张厂长,您腾一间房出来,收拾干净。设备到了,就安装。工人您来挑,要手艺最好,最细心的。工资,比普通工人高30%。”
“高30%?”张厂长眼睛亮了,“那肯定有人愿意。不过林经理,高档货……卖给谁啊?咱们滨城,可没多少人舍得花钱买好衣服。”
“不卖给滨城,卖到南方去。”林卫东说,“建军哥在深圳,有路子。咱们做好样衣,他拿去推销。卖出去,利润对半分。”
“行,那我马上安排。”
从服装厂出来,林卫东去了趟银行。贷款的三万块钱,已经花了一万五——买车八千一,付服装厂定金四千二,买布料一千,发工资奖金一千多。还剩一万五,得精打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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