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订单交期的最后三天,整个服装厂进入了决战状态。
车间里的灯火二十四小时不灭,机器声昼夜不停。工人们三班倒,人停机不停。陈师傅、吴国栋、杨秀兰、赵小军这些骨干,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眼里布满血丝,走路都打晃,但没人说休息。
“还差最后一百件。”陈师傅的声音沙哑,手里拿着生产进度表,“风衣三十件,羊绒衫三十件,衬衫二十件,裤子二十件。按现在的速度,后天晚上能完成。但质检、包装、装箱,还需要一天。大后天早上必须发货,否则赶不上船期。”
“能赶上。”林卫东也在车间里,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吃住都在厂里,“郑总监说了,日本客户那边,船期是周六中午。咱们周五晚上发货,周六早上到港口,来得及。”
“但最后一百件,不能出任何差错。”郑总监走过来,表情严肃,“日本客户派了验货员,明天就到。他们会随机抽检二十件,只要有一件不合格,整批货就可能拒收。所以,从现在起,每一件都要当样品做。”
“验货员明天就到?”林卫东心里一紧。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一天。
“是,刚接到的通知。”郑总监说,“他们不放心,要亲自来看生产,看质检,看包装。所以今晚,咱们必须把车间再整理一遍,把设备再保养一遍,把工人再培训一遍。不能让他们挑出毛病。”
“行,我安排。”林卫东对陈师傅说,“陈师傅,您带人整理车间,特别是卫生死角。吴师傅,您带人保养设备,一台一台过。杨姐,您带工人再练一遍标准操作。赵小军,您检查所有成品,有问题的全部返工,不能留一件。”
“是。”几人分头行动。
车间里顿时忙碌起来。打扫卫生的,保养设备的,练习操作的,检查成品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能掉链子。
林卫东走到财务室,林秘书还在加班,核对账目。
“林秘书,资金还能撑多久?”
“最多三天。”林秘书抬起头,眼下一片青黑,“工资拖了十天了,工人虽然有怨言,但还在坚持。料子款拖了半个月,供应商天天打电话催。运输费、水电费、房租,都欠着。如果这批货的货款不能按时到账,下个月就发不出工资了。”
“货款什么时候能到?”
“按合同,货到日本,验货合格后,十五天内付款。最快也要二十天后。”
二十天。公司撑不了二十天。林卫东心里一沉。
“能不能让周先生帮忙,先预付一部分?”
“我问了,周先生说按合同办事。而且,日本客户很严格,没验货合格,一分钱都不会付。”林秘书说,“林经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这批货必须合格,必须按时交货。只要合格,周先生答应先借咱们五万周转,等货款到了再还。”
“五万……够发工资,够付急账,能撑一个月。”林卫东说,“行,就按这个来。林秘书,你把最急的账理出来,等周先生的钱一到,马上付。工资,等货发出去就发,一天不拖。”
“好。”
夜深了,林卫东回到车间。工人们还在忙碌,有的在打扫,有的在保养设备,有的在练习。陈师傅坐在裁床旁,闭着眼睛,手里捏着根烟,没点。
“陈师傅,您去休息会儿吧。”林卫东说。
“睡不着。”陈师傅睁开眼,“小林,我做了四十年衣服,从来没这么紧张过。这批货,关系到公司生死,关系到这么多人的饭碗。我压力大。”
“我知道,我压力也大。”林卫东在陈师傅旁边坐下,“但陈师傅,咱们已经做到最好了。设备是最好的,料子是最好的,工人是最拼的。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是命。”
“不是命,是功夫不到家。”陈师傅摇头,“做衣服,是手艺活。手艺到了,自然成。手艺不到,强求不来。咱们这批货,手艺到了,能成。”
“能成。”林卫东重复,像在给自己打气。
凌晨三点,车间整理完毕,设备保养完毕,工人培训完毕,成品检查完毕。陈师傅宣布休息三小时,六点开工。工人们东倒西歪地躺在车间角落,有的趴在机器上,有的靠在墙上,瞬间就睡着了。
林卫东睡不着,走到车间外。秋天的凌晨,寒气逼人。他裹紧外套,看着远处的天空。天边有一抹鱼肚白,天快亮了。
“林经理,您也休息会儿吧。”郑总监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
林卫东不会抽烟,但接过来,点上,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不会抽就别抽。”郑总监笑了,“我在日本的时候,也这样。压力大了,学抽烟,学喝酒。后来发现,没用。压力不会因为抽烟喝酒就变小,反而伤身体。”
“那您怎么缓解压力?”
“专注。”郑总监说,“专注在当下,专注在手头的事。不想过去,不想未来,就想现在该做什么,怎么做。把眼前的事做好,一步一步,压力自然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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