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更有干劲了。下班后，很多人不回家，留在车间练。用普通的棉布，普通的绣花布，一遍遍练，找手感。杨秀娟练到晚上十点，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个眼，但终于找到了那个不轻不重的力道。
第三天考核，十个人全部合格。陈师傅当场宣布，这十个人组成“精工组”，专门负责丝绸和绣花的工序。工资上调50%，组长赵小军再加20%。
“谢谢陈师傅！”工人们很高兴。
“不用谢我，谢你们自己。手艺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好好干，以后还有更精的活。”
精工组成立了，但更大的挑战在后面。丝绸的裁剪、缝制、熨烫，每个环节都容易出问题。
裁剪时，丝绸在裁床上滑动，不容易裁直。陈师傅让在裁床上铺一层薄绒布，增加摩擦力，又定制了专门的镇尺，压住面料。裁剪刀要锋利，要一次裁断，不能回刀。回刀会拉丝，面料就废了。
缝制时，丝绸容易抽丝，特别是缝纫机的压脚和送布牙，力道控制不好就会把面料勾出小毛头。郑总监从省城请来设备厂的老师傅，把所有缝纫机的压脚压力调到最轻，送布牙换成细齿的，针板换新的。就这样，还是经常出问题。最后发现，是线的问题。普通的涤纶线太硬，容易割伤丝绸。换了真丝线，又太软，容易断。最后找到一种棉包丝线，软硬适中，才解决。
熨烫最麻烦。丝绸不能用高温，会烫黄；不能直接用熨斗，会有光印。要垫一层棉布，蒸汽要细，温度要控制在120度以下。车间里新买了三台蒸汽熨斗，温度可调。专门培训了两个工人，学熨烫。这活看似简单，但火候难掌握。烫轻了，皱褶去不掉；烫重了，面料就毁了。两个工人练了两天，烫坏了三块边角料，才找到感觉。
一件丝绸风衣，从裁剪到成品，要经过三十二道工序，比普通衣服多了一倍。每个环节都可能出问题，每个问题都可能导致整件衣服报废。头三天，做了五件样衣，废了三件。不是绣花缝歪了，就是领子裁斜了，要不就是熨烫烫黄了。
陈师傅看着废掉的衣服，心疼但不气馁。
“交学费，正常的。记住教训，下次别犯。”
第四天，第五件样衣做出来了。墨绿色的真丝素绉缎，中式立领，胸前一朵手绣牡丹，腰身收得恰到好处，下摆微微展开。挂在人台上，在灯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牡丹栩栩如生，整件衣服既有东方的含蓄，又有西方的简洁。
车间里所有人都围过来看，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真漂亮。”杨秀娟喃喃道。
“像电影里的衣服。”赵小军说。
陈师傅看了很久，伸手摸了摸领口的刺绣，摸了摸腰间的针脚，摸了摸下摆的弧度。然后，他点点头。
“合格了。不，不只是合格，是优秀。这件衣服，放在香港，放在日本，也是上等货。”
工人们鼓起掌来，有的眼里有泪光。这五天，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失败，太多的挫折，太多的自我怀疑。现在，看到这件完美的衣服，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林卫东走进车间，看到这件衣服，也愣住了。他前世在商场里见过很多高档衣服，但眼前这件，带着手工的温度，带着匠人的心血，比那些标价几千上万的奢侈品，更有灵魂。
“陈师傅，这是……”
“咱们的第一件品牌样衣。”陈师傅说，“小林，给它起个名吧。衣服要有名，人才记得住。”
林卫东看着衣服，墨绿如深潭，牡丹如火焰，沉静中藏着热烈。他想起周启明说的“东方遇见西方”，想起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巨变。
“就叫‘破晓’吧。天快亮了，新的时代要来了。咱们的衣服，就是这破晓时分的第一道光。”
“‘破晓’……”陈师傅重复着，点点头，“好名字。有希望，有力量。”
“破晓”被精心包装，寄往香港，给周启明和他的设计团队看。同时，车间开始小批量生产。有了第一件的经验，后面的顺利多了。废品率从60%降到30%，再降到10%。工人们越来越熟练，手法越来越稳。
十天时间，三十件样衣全部完成。有风衣，有衬衫，有裙子，有裤子。每一件都用最好的丝绸，最好的刺绣，最精细的工艺。包装是特制的，深蓝色的礼盒，烫金的Logo，里面衬着黑色丝绒，放着中英日三语的说明卡片。
三十件样衣，分三批寄出。一批给周启明，一批给日本客户，一批留着在公司陈列室。
寄出的那天，林卫东站在车间门口，看着货车远去。他知道，这三十件衣服，不只是衣服，是公司的未来，是品牌的希望，是所有人的心血。
虽然前路还有很多挑战，虽然市场反应还是未知。
但至少，他们做出了让自己骄傲的产品。
这就够了。
夜深了，他回到办公室，写下今天的思考：
“1月5日。
第一季品牌样衣完成，定名‘破晓’。
突破：
1. 掌握丝绸面料处理工艺
2. 解决手工刺绣缝合难题
3. 建立精工组，培养专业团队
4. 完成三十件高质量样衣
思考：
1. 高端产品需要更高标准，更精细管理
2. 手工与机器结合是未来方向
3. 品牌价值在于细节，在于匠心
4. 团队在挑战中成长，在压力中提升
信念：好产品会说话。只要产品足够好，市场会给出答案。我们要做的，是把每一件产品做到最好，无愧于心，无愧于客。”
写完了，他合上笔记本，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深沉。车间里的灯火，依然明亮。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
虽然挑战还在，虽然未知还在。
但他准备好了。因为知道，他们已经迈出了品牌的第一步，坚实而有力。
虽然路还很长，虽然还很艰难。
但只要方向对，只要产品好，只要团队在，就能走出一条路，一条通往品牌、通往尊严、通往未来的路。
夜深了，他关掉灯，走出办公室。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而他们，会迎着太阳，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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