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顾问离开后的第二天,新的质量标准正式开始执行。
清晨六点半,车间里灯火通明。工人们比平时早到半小时,在车间门口排队。杨秀娟和赵小军站在门口,一人拿着检查表,一人拿着工具箱。
“伸手。”杨秀娟对第一个工人说。
工人伸出双手。杨秀娟仔细看:指甲修剪整齐,没有超过1毫米。手心手背干净,没有污渍。没有戴戒指,没有涂指甲油。合格,在表上打勾。
“工具带齐了吗?”
工人打开自己的工具箱:轻量剪、不锈钢尺、20倍放大镜、专用夹子、无尘布、记录本。齐全,打勾。
“好,进去吧。记住,白大褂、帽子、手套、鞋套,穿戴整齐才能上工位。”
工人进车间,在更衣区换上全套白色工装,戴上白帽子、白手套,套上鞋套。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这跟医院似的。”有人小声嘀咕。
“别说话,干活。”陈师傅在车间里巡视,他也穿着白大褂,脸色严肃。
七点整,所有工人就位。陈师傅站在车间中央,手里拿着新制定的《标准作业程序》手册,这是松本口述、郑总监翻译、林秘书连夜打印装订的,厚厚一本,一百多页。
“从今天起,所有人必须按这个手册操作。”陈师傅举起手册,“从裁布第一刀,到钉最后一颗扣子,每一步怎么做,用什么工具,什么标准,都写在这里。每个人都必须背熟,必须照做。松本顾问说了,下周检查,谁不按标准做,扣分。哪个工序扣分,整个班组扣奖金。听明白了吗?”
“明白。”工人们应道,声音里透着紧张。
“好,开工。”
车间里,缝纫机声响起。但这次的节奏,明显慢了。工人们要不时停下来,翻手册,看步骤,对标准。做一步,看一下,生怕做错。
王秀英在做一件丝绸衬衫的领子。按新标准,领子要先烫衬,衬布要剪成精确的形状,误差不能超过0.5毫米。她用新买的轻量剪,很轻,很锋利,但用不惯,剪得歪歪扭扭。剪了三遍,都不合格。第四遍,手一抖,剪坏了,衬布废了。
“又废一块。”她心疼地说。衬布是进口的,一块要两毛钱,四块八毛,够买一斤肉了。
“别急,慢慢来。”陈师傅走过来,“手要稳,心要静。看准了,一刀下去,别犹豫。”
“陈师傅,这剪子太轻了,我用不惯。”
“用不惯也得用。松本说了,重剪子压面料,容易变形。轻剪子才精准。多练练,就惯了。”
王秀英深吸一口气,重新拿一块衬布,对准,下剪。这次,剪直了。用尺子量,误差0.3毫米,合格。
“好,就这样。”陈师傅点头。
赵小军在缝袖子。新标准要求,缝袖子要用模板固定,两边同时缝。他以前都是先缝一边,再缝另一边,凭感觉对齐。现在用模板,要把袖子卡在模板里,调整位置,固定,再缝。麻烦,但确实更准。缝完,拆下来,用尺子量,两边完全对称,误差0.2毫米。
“漂亮。”陈师傅检查后说,“看到没,按标准做,就是准。”
杨秀娟在教新来的小芳缝绣花。新标准要求,绣花要用专用缝纫机,带绣花压脚,针距调到最小,线用最细的真丝线。小芳以前没碰过这种机器,手忙脚乱。不是线断了,就是针卡了,要不就是绣花缝歪了。
“别慌,一步一步来。”杨秀娟耐心地教,“先调压脚压力,调到1.5。再调送布牙,调到0.5。再穿线,要穿对顺序,错了就断。然后对位置,绣花要放在正中间,不能偏。然后慢慢踩,匀速,不能快。”
小芳跟着做,第三次,终于成功了。绣花缝得平整,针脚均匀,藏在绣花针脚里,几乎看不见。
“杨姐,我会了!”小芳高兴地说。
“会了就好,但还要练,要熟练。标准作业程序,要变成习惯,不用想就能做对。”
上午十点,车间里出了第一个大问题。李师傅,就是那个五十多岁、手艺好但脾气倔的老师傅,在做一件风衣的后背拼缝时,没按标准用专用夹子固定,还是用了老习惯的珠针。结果,珠针在丝绸上留下了细小的针眼,虽然不明显,但在20倍放大镜下,一清二楚。
质检员周玉梅检查出来,贴了红标,退回返工。
李师傅一看,火了。
“这针眼,谁看得见?要用放大镜才看得见!客人会拿放大镜看衣服吗?这不是折腾人吗?”
“李师傅,新标准说了,不能用珠针,要用专用夹子。您用了珠针,留了针眼,就是不合格。得返工。”周玉梅说。
“我做了三十年衣服,从来都用珠针,从没人说过不行!现在弄个日本人来,这不行那不行,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李师傅,您别生气,新标准是为了质量更好……”
“好什么好?我看是没事找事!这么干,一天能做几件?四十天一千件,完得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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