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店开业一个月后,林卫东回了滨城。飞机落地时,滨城正下着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不大,但密,机场外的道路结了一层薄冰。赵志刚开了厂里那辆桑塔纳来接,车上暖气开得足,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
“林经理,东京那边挺好吧?”赵志刚一边小心开车,一边问。
“挺好。店稳住了,但压力也大。”林卫东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雪景,“家里怎么样?”
“都好。陈师傅带着‘温玉坊’那帮人,在做明年春季的新款。郑总监的MES系统全厂跑通了,现在生产数据,实时都能看到。就是……”赵志刚顿了顿,“就是沈厂长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
“他厂里那批天丝原料,供应商突然提价20%,说不提价就断供。沈厂长找了几家替代的,但质量都不行,做出来的‘温玉’面料,手感差一截。现在那五十匹特级真丝还压在仓库,等天丝到位才能投产。陈师傅急得上火,嘴上起了一圈泡。”
林卫东心里一沉。供应链的根,扎得再深,也怕这种突如其来的风雨。天丝是“温玉”面料的关键成分,占比30%,但就是这30%,决定了面料的挺括度和糯性。差一点,就不是“温玉”。
“供应商为什么突然提价?”
“说是国际市场上天丝原料紧缺,几家大厂在抢货。咱们用量小,人家不重视,就坐地起价。沈厂长托了关系去问,说是有一家广东的服装厂,也在做真丝混纺,用量大,把价格抬上去了。”
“广东的厂?”林卫东想起孙建军提过的那家港资企业,“丽新集团?”
“好像是。但没证据,只是猜测。”
“知道了。先去厂里,我见陈师傅。”
到了厂里,林卫东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温玉坊”。陈师傅在里头,正对着一块面料样品发呆。那面料光泽暗淡,手感发涩,显然不是“温玉”该有的样子。看见林卫东,陈师傅像看见了救星。
“小林,你可回来了。你看这料子,用替代天丝做的,完全不是那个味。沈厂长那边,原料最多撑一个月,一个月后,春季的‘温玉’就做不了了。”
林卫东拿起料子,对着光看,又用手摸。确实,差距明显。“温玉”的魂,在于那种温润如玉的糯性,这料子只剩挺括,没了温润。
“沈厂长那边,还能不能想想办法?加价也行,但质量必须保证。”
“加价沈厂长试了,人家说不是钱的事,是没货。国际市场上就那么几家天丝厂,现在都被大客户包圆了。咱们这点量,人家看不上。”陈师傅叹气,“实在不行,咱们换配方?降低天丝比例,用其他纤维替代?”
“不行。‘温玉’的配方是经过上百次试验定下来的,改一点,就不是‘温玉’了。这牌子刚立起来,不能自砸招牌。”林卫东沉思,“沈厂长有没有试过,直接从国外进口原料?跳过中间商。”
“试了,联系了奥地利兰精公司,他们是天丝的原厂。但人家有最低起订量,咱们要的那点,不够一个集装箱。而且,进口手续麻烦,时间来不及。”
“那就找够一个集装箱的量。不光咱们用,沈厂长自己厂里,还有别的客户,凑一单。进口手续,我找人办,加急。钱,厂里出。但质量必须兰精的,不能是二三级品。”
“那得不少钱。一个集装箱的天丝,加上关税、运费,得一百多万。咱们账上虽然有钱,但这么花,压力大。”
“该花的钱,不能省。供应链的根,必须扎到最源头。这次是教训,以后关键原料,必须掌握主动权。你让沈厂长马上联系兰精,谈价格,谈交期。我这边安排资金,办手续。”
陈师傅松了口气,但眉头还皱着:“就算原料解决了,时间也紧。从下单到到货,最少两个月。这中间,咱们的‘温玉’就断了。”
“那就做预售。东京店、北京店、上海店,同时做‘温玉’春季系列预售,收全款,交货期三个月。告诉客人,因为原料升级,工艺调整,需要更长时间。但品质会更好。用诚意换时间。”
“这能行吗?客人愿意等?”
“愿意等的,才是真客人。而且,咱们可以给点甜头,比如预售客人,赠送一条真丝围巾,或者一次免费修改服务。重要的是,把情况说清楚,不隐瞒,不欺骗。品牌信任,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行,我这就去安排。”
陈师傅去打电话了。林卫东走出“温玉坊”,雪下大了,车间屋顶积了薄薄一层白。他回到办公室,林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进来,最上面是月度财务报表。
“林经理,这是十一月的报表。总收入三百二十万,支出两百八十万,净利润四十万。其中东京店收入四百万日元,合人民币三十万,但店租、人工、推广,花了五十万,净亏二十万。北京店盈利十五万,上海店刚开业,略亏。总体看,国内店盈利,但东京店还在投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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