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百年后的你》征稿启事,如同在燥热的火药库里投入了一颗火星。
起初是寂静,一种被巨大悲愿与好奇笼罩的寂静。
然后,仿佛地底奔涌的岩浆找到了出口,信件开始涌来。
不是几封,几十封,而是成百上千,很快便如雪片般,淹没了参与活动的几家报馆的门槛,也涌向了希望基金那间小小的阁楼。
胡风不得不临时招募了十几个信得过的学生和义工,日夜不停地分拣、登记。
这不再是简单的读者来信,这是一整个民族在深渊边缘,向着渺茫未来发出的、最沉重也最炽热的叩问。
阿四和他的“听风者”们成了最忙碌的信使,他们不再仅仅传递消息,更负责收集那些无法邮寄、由口述代笔的信件。
码头上,伤兵医院里,难民棚户中,随处可见他们拿着铅笔头和小本子,认真记录的身影。
第一波来信的冲击,就让所有参与整理的人泪流满面。
一位失去右臂的老兵,用左手歪歪扭扭地画了一面青天白日旗,旁边写着:
“百年后,旗子还红蓝满地吗?鬼子……杀光了吗?排长、狗娃、大个子……俺们连一百二十七人,名字……能刻个碑吗?”
信纸上,有深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迹,还是泪痕。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女学生,在粗糙的草纸上用工整的小楷写道:
“未来的姐姐们,可能随意剪短发,穿男装,在街上大步走路吗?
可能和男子一样,上学堂,做大事,决定自己的婚事吗?”
字里行间,是一个被困于时代的灵魂,对自由最卑微也最勇敢的渴望。
一个满脸煤灰的矿工,托识字的工友写道:
“以后挖煤,不用人下井了吗?娃娃们,肯定不用像俺一样,生下来就注定在暗无天日里刨食了吧?”
后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带着笑脸的太阳。
更多的,是来自最底层、最无声的群体。
一位母亲问:“我的伢子饿死前,说娘,下顿能吃个白面馍不?百年后的娃,还晓得饿是啥滋味不?”
一个私塾老先生,用颤抖的笔迹写下:“诗书礼易,可曾传下?人心,还向善吗?”
还有胆大的,在信纸角落,用极小的字写下:“共……后来如何了?”或是“汉奸,死后要下第几层地狱?”
这些问题,有的天真,有的沉重,有的尖锐,有的悲凉,但它们无一例外,都饱含着这个时代最真实的体温与脉搏。
它们跨越了阶级、党派、地域,汇聚成一股无声却磅礴到令人窒息的洪流。
茶馆里,人们不再闲聊八卦,而是红着眼圈,传诵着报上摘登的片段信件。
“听听!这问的,不就是咱们心里想的吗?”
“贾先生这是……这是把咱们的魂儿,都勾出来了啊!”
这股民意的海啸,让原本气焰嚣张的楚天和他的手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个特务头目拿着厚厚一叠信件摘要,硬着头皮向楚天汇报:“处座,这……这动静太大了。现在全城,不,恐怕全国的目光都盯着这件事。这时候动贾玉振,恐怕……”
楚天脸色铁青,一把抓过那些摘要,扫了几眼,越看手越抖。
他发现自己面对的,不再是贾玉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个借着这个活动发出声音的“魂灵”。
那些质朴又诛心的问题,像一面面镜子,照得他和他所代表的那些阴暗伎俩无所遁形。
“混账!”他将纸片狠狠摔在地上,“他这是绑架!用民心来自保!”
“处座,现在抓捕,舆论上我们会非常被动,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反弹……”手下小心翼翼地提醒。
楚天何尝不知?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架在了一座由亿万目光筑成的高台上,台下是沸腾的民意。
他手中握着刀,却不敢砍下去,因为这一刀下去,溅起的将是足以将他彻底淹没的血色浪潮。
“暂停一切行动!”他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严密监视!等他……等这股风头过去!”
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比枪炮和监狱更可怕的力量——那种被亿万人注视着、期盼着、守护着的力量。
贾玉振,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为自己构建了一个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堡垒。
阁楼里,灯火通明。
贾玉振和苏婉清也在阅读着这些信件。
苏婉清一边看,一边默默流泪,不时用炭笔在速写本上勾勒出信中提到的人物或场景。
贾玉振则面色凝重,他感受到了这信任的重量。
这不仅仅是一场自救的舆论战,更是一次直面民族灵魂的庄严仪式。
“玉振,”苏婉清轻声说,“你看,这就是你一直想寻找的……民心。”
贾玉振拿起一封来自前线、沾着泥土的信,缓缓点头:
“是啊。它就在这里,滚烫,悲怆,却又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让这火焰熄灭。”
他铺开稿纸,开始构思下一阶段的行动。
征稿只是开始,如何回应这如潮的期盼,才是真正的考验,也是将这场运动推向更高潮的关键。
他知道,楚天暂时退却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将“民心”这张牌,打到极致。
窗外,山城的夜依旧深沉,但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信件,仿佛带着微弱的光,一点点驱散着浓雾,照亮了这间小小的阁楼,也照亮了无数人心中那片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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