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察司的改装越野车,如同一条黑色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通往青苔镇的最后一截盘山公路。车窗外的景色,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发生着变化。
起初,山林依旧保持着深秋的萧瑟。枯黄的树叶在凛冽的山风中打着旋儿飘落,裸露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带着一种属于这个季节的、理所当然的凋零感。陆明深靠在后座,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目光沉静地观察着窗外。陈景坐在他旁边,正最后一次检查便携式原子钟和生理节律监测仪的读数,设备的幽微光芒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副驾驶的白素心则微微蹙着眉,手腕上那串沉水香木手串被她不自觉地捻动着,仿佛在感知着空气中某种无形的涟漪。
开车的是一名当地支援的、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姓赵。随着车辆深入,他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怪了,”他嘟囔着,减慢了车速,“这路……我上个月还跑过,没这么‘新’啊。你看这护栏的锈迹,好像都淡了。”
陆明深闻言,目光立刻锐利起来。“渡鸦,”他对着车内通讯器说道,“检查我们当前的坐标和海拔,与卫星地图进行实时比对。”
“已在执行,老大。”渡鸦的电子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数据流背景音。“坐标无误。但根据卫星图像和历史数据对比,前方约三公里处的山体滑坡痕迹……消失了。地表植被特征也呈现出约三个月前的春季状态。”
三个月前?正是春末夏初。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车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以及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悄然弥漫。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陆明深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敲击膝盖的指尖停了下来。
车辆继续前行。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当越野车绕过最后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的瞬间,车内的所有人,包括那位老赵司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条清晰无比的界线,如同天神用巨笔在大地上划下,横亘在前方。**
线的这一边,是深秋的萧瑟与枯黄,山风带着寒意,草木凋零。而线的那一边,不过一步之遥,却是**春暖花开,草木葱茏**。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不知名的野花在路旁肆意绽放,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暖融融的、带着泥土和花香的气息,与这边干冷的秋风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这并非自然形成的山谷小气候,而是一种**蛮横的、违背物理规律的切割**。就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巨大的玻璃墙,将两个季节生生隔开。
“我的……老天爷……”老赵猛地踩下刹车,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指节发白,脸上血色尽褪,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对于他这样一辈子与这片大山打交道的人来说,这种违背天时的事情,比妖魔鬼怪更令人胆寒。
陈景立刻举起手中的热成像仪和环境传感器对准界线对面。“温度,线外12摄氏度,线内19摄氏度。湿度差异超过40%。光谱分析……植被叶绿素含量符合春季特征。原子钟……暂无异常,GPS信号开始出现剧烈波动。”
白素心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她站在那条无形的界线前,缓缓伸出手。她的指尖在越过某个位置的瞬间,明显感觉到了一丝阻碍,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粘稠的凝滞感,同时一股暖流包裹了她的手指。她腕间的手串突然微微一颤,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并非舒适,而是一种警示般的悸动。
“是‘界’,”她收回手,语气凝重,“而且是非常强大的那种。不是天然形成,是被人为‘设定’在这里的。里面的时间……真的不一样。”
陆明深也下了车,他闭上眼,没有像白素心那样伸手去试探,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调动他那麻烦的共情能力。然而,他感受到的并非通常那种针对生命体的情绪碎片,而是一种……**庞大的、非人的“停滞感”**。就像面对一片冻结了万年的冰湖,冰冷、死寂,湖面下却封存着某个定格的瞬间。这种感知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精神层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
“能进去吗?”他问白素心,声音有些低沉。
“界的目的似乎是‘隔绝’而非‘毁灭’。”白素心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几枚古旧的铜钱,屈指一弹,铜钱带着破空声飞向界线对面。它们顺利穿过,落在对面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活物能否通过,未知。车辆……恐怕有风险。”
“我……我不进去了!”老赵司机脸色惨白,连连摆手,“这地方太邪门了!我把车给你们留在这儿,我走回去!求你们了!”
陆明深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勉强。他安排一名外勤人员陪同老赵撤离到安全距离外建立联络点。
随后,他看向自己的队员——冷静睿智的陈景,神秘坚定的白素心,以及通讯器那头提供远程支持的、无形的“渡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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