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锄的日头像淬了火的烙铁,狠狠砸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麦田里的热浪裹着麦秆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砂纸。林小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在脊梁骨上冲出一道凉痕,转瞬又被蒸腾的热气烘干。他甩了甩酸麻的胳膊,镰刀割麦的动作却没停,只是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瞟向手腕 —— 那里密密麻麻起了一串红疹子,是昨夜新添的蚊子勋章。
“歇会儿不?” 魏珩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清冷得像山涧的泉水,瞬间驱散了些许暑气。他站在田埂边,手里拿着水壶,眼神落在林小野红肿的手腕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林小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没事珩哥,我还能行!你看这凉席和驱蚊包多管用,昨晚睡得好,今天浑身是劲儿!”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驱蚊包,粗布袋子里装着薄荷和艾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把嗡嗡作响的蚊子挡在半尺之外。
正说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哟,林大能人又显神通了?”
林小野循声望去,只见赵卫国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腿,可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劲儿,怎么看都和这田间地头的糙汉形象格格不入。
“赵记分员,你咋不去干活?” 林小野没听出他话里的刺,还憨厚地打招呼,“今天天热,早点割完早点歇着。”
赵卫国嗤笑一声,慢悠悠地晃到林小野面前,眼睛在他手腕的驱蚊包和腰间的凉席上打了个转:“编个凉席、缝个破布包,就把大家哄得团团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这夏锄的活儿还没干完,倒先琢磨起享受来了,真把这北大荒当你家后花园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正在干活的知青们都停了手,偷偷往这边瞟,连埋头割麦的老农都直起腰,好奇地张望。张建军把镰刀往地里一插,刚想开口,却被魏珩用眼神制止了。
林小野这才听出不对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赵哥,这不是享受。凉席能让大家晚上睡好觉,驱蚊包能防蚊子咬,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干活,这都是为了夏锄能顺利完成。” 他举了举手里的驱蚊包,认真解释,“你看这草药,都是后山采的,不要钱;凉席是芦苇编的,也不花集体一分钱,咋就成享受了?”
“哟,还学会顶嘴了?” 赵卫国脸一沉,语气更冲了,“我说你享受你就是享受!整天不琢磨着怎么多割点麦子,就知道捣鼓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我看你就是想偷懒,不想好好干夏锄的活!” 他刻意提高了嗓门,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你这话不对!” 林小野的急脾气也上来了,脸涨得通红,“我啥时候偷懒了?每天出工我哪次不是第一个到?割麦我哪次落在后面?编凉席、做驱蚊包都是利用休息时间,从没耽误过干活!” 他越说越激动,手里的镰刀都攥得发白。
“是不是偷懒可不是你说了算。” 赵卫国冷笑一声,扫了眼周围的知青,故意煽风点火,“大家说说,这夏锄正是抢时间的时候,他倒好,整天琢磨这些‘小发明’,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接话。王思齐想替林小野说话,可看着赵卫国阴鸷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卫国叼着草棍蹲在地上,假装没听见,心里却把赵卫国骂了八百遍。
就在这时,魏珩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林小野身前。他个子比赵卫国高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眼神冷得像冰碴子:“赵记分员与其在这说闲话,不如多割几行麦子。”
赵卫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强撑着面子:“魏珩,这里没你的事,少插嘴!我跟林小野说话呢!” 他知道魏珩成分敏感,平时总是尽量避开冲突,没想到今天会主动站出来。
“林小野是我室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魏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他利用休息时间编凉席、做驱蚊包,让大家能睡好、少遭罪,提高出工效率,这是为集体做贡献,何来不务正业之说?”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射向赵卫国:“倒是你,赵记分员,放着地里的活儿不干,在这儿挑三拣四、挑拨离间,耽误大家干活,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业’?”
赵卫国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魏珩半天说不出话:“你…… 你强词夺理!”
“我只是陈述事实。” 魏珩淡淡道,“林小野的凉席和驱蚊包好不好用,大家心里都有数。谁在真心为集体做事,谁在没事找事,大家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赵卫国脸上。周围的知青们虽然没说话,但看赵卫国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赞同。连旁边的老农都忍不住嘟囔:“小林那娃确实能干,编的凉席睡着舒坦,蚊子也少了,干活都有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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