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肆虐了整整两天,地窨子里的柴火终于见了底。最后一块木炭在火炉里化作灰烬时,林小野看着温度计上跌破零下三十度的数字,心里像压了块冰。王思齐抱着膝盖缩在炕角,嘴唇冻得发紫:“再这样下去,咱们真要成冰雕了……” 他的话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沉重,几个女知青偷偷红了眼眶。
魏珩一直靠在墙角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 昨天清理烟囱时摔伤的额头还缠着布条,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不能再等了。” 他站起身,棉袄摩擦着布料发出窸窣声响,“再耗下去,不等风雪停,我们就先冻僵了。”
林小野立刻响应:“我跟你一起出去!” 他早就按捺不住,手里紧紧攥着那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这是他们唯一的工具。张建军也拍着胸脯站起来:“算我一个,我力气大,能开路。” 李卫国犹豫了一下,搓着手嘿嘿笑:“你们都去了,我留着也怕被冻成冰棍,带上我呗,我认识路!”
魏珩没反对,只是沉声道:“规矩听好:第一,紧跟队伍,不准掉队;第二,用砍柴刀探路,防止踩空掉进雪坑;第三,遇到情况听我指挥,不准擅自行动。” 他从怀里掏出四个暖手炉,分给每人一个,“这是最后的炭火,省着用,实在冻得不行再拿出来焐手。”
出发前的准备格外仓促又郑重。林小野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套在身上,棉袄里塞了干草保暖,脚上却只有一双快磨破的布鞋。魏珩看在眼里,默默回铺位翻出一双半旧的厚布鞋:“换上,我的鞋码比你大些,垫上乌拉草能穿。” 那是双纳了千层底的布鞋,虽然鞋面有些磨损,鞋底却厚实完好,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那你穿什么?” 林小野捏着布鞋,指尖能摸到里面柔软的乌拉草。
“我还有一双。” 魏珩语气平淡,转身从枕头下翻出双更破旧的单鞋,鞋底已经磨得发亮。林小野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脚趾,心里一阵发酸,硬是把自己的鞋垫塞了过去:“这个给你,我年轻火力旺!”
风雪过后的世界一片苍茫。推开门的瞬间,刺眼的白光让所有人都眯起了眼 —— 积雪已经没过膝盖,远处的田埂和树木都变成了模糊的雪丘,天地间只剩下单调的白色。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刚呼出的白气就冻成了冰碴,粘在睫毛上。
“跟着我走。” 魏珩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积雪。他没有沿着平时的路走,反而往东边的树林方向拐去。李卫国赶紧喊:“哎,魏珩,去村里不该走这边啊!”
“那边积雪太深,被风吹成了雪墙,根本过不去。” 魏珩头也不回地说,脚步沉稳地在雪地里开辟道路,“穿树林能避风,积雪也浅些。” 他的方向感惊人,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总能找到最稳妥的路线,偶尔弯腰查看树干上的标记,那是他们之前采芦苇时做的记号。
林小野紧跟在魏珩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前进。积雪没到大腿根,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全身力气,刚迈出脚就被雪吸住,拔出来时膝盖都在打颤。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的布鞋就被雪水浸透,冻得脚指头发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停一下。” 魏珩突然止步,转身看向林小野。他注意到林小野的脚步越来越蹒跚,裤腿已经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没等林小野反应,魏珩就蹲下身,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的厚袜子:“穿上。” 那袜子还带着体温,毛茸茸的羊毛贴在皮肤上,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那你……” 林小野愣住了,看着魏珩光脚塞进单鞋里,脚踝在雪地里冻得通红。
“我没事。” 魏珩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走快点,到了村里就暖和了。” 说完便转身继续开路,只是林小野发现,他的脚步比刚才慢了些,偶尔会悄悄揉一下脚踝。
张建军看在眼里,主动走到魏珩身边:“魏珩,我来开路吧,你歇会儿。” 他力气大,挥舞着砍柴刀砍断挡路的树枝,硬生生在雪地里劈出一条通道。李卫国也难得勤快,跟在后面清理积雪,嘴里还念叨着:“等出去了,我非得喝三大碗热粥,吃五个白面馒头不可……”
树林里的雪确实浅些,但风更邪乎。寒风穿过枝桠呼啸而过,像鬼哭狼嚎,卷起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林小野护着怀里的暖手炉,那是他们最后的热源,必须省到最关键的时候。他看着魏珩挺拔的背影在风雪中起伏,心里又暖又酸 —— 这个总是冷冰冰的魏晋贵公子,其实比谁都细心。
走到半路,意外突然发生。李卫国脚下一滑,惊呼着往雪坑里坠去,幸好张建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众人合力把他拉上来时,李卫国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裤腿沾满了冰碴子。“他娘的…… 这雪底下有陷阱!”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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