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走廊上的灯光有些昏暗，温迟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夏末的晚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未散的暑气，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陌生又昏暗的环境让温迟不免有些害怕了，她加重了脚步声，让声控灯应声亮起，企图以此获得一丝安慰。
灯光暗下去时，她低着头快步下着楼梯，心里默念唯物主义不害怕，来给自己打气。
终于下到一楼，温迟默默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放慢了脚步，往出口亮光处走。
宽敞的长廊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灯光发出幽暗的绿光，温迟能听见自己“哒哒”的鞋底轻扣瓷砖的声响回荡，也能听见自己下意识放轻的呼吸声。
经由另一处楼梯口的拐角处，温迟猛地被人拽住手腕，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道拽进了死角的阴影里。
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温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吓得差点叫出声，却被冰冷的掌心轻轻捂住嘴，抬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躲我？”
冷冽清冷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
温迟浑身一僵，是叶星澜。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温迟后背发凉。
昏暗的光线下，温迟能清晰地看见她睫毛下压着的暗色。
她松开了捏着腮帮子捂嘴的手，让温迟能够发出声音。
得到发声准许后，温迟的喉咙发涩，喉头滚动，下意识吞咽口水，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星澜单手撑在她的耳侧，另一只手仍攥着她的手腕，膝盖抵在她的大腿间，逼迫温迟微微踮起脚直起腰来。
这是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温迟被禁锢得不得动弹，只能被迫与她正面对峙。
“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走？”叶星澜问得很轻。
温迟的喉间发紧，“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是么。”叶星澜的手指缓缓下滑，扣住她的五指，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那住校的事呢？也是你以为——我会忘记？”
温迟的呼吸一滞，躲闪着不敢直视她。
叶星澜的拇指按在她的脉搏上，那里跳得又急又快。
“温迟。”叶星澜低头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骗我。”
温迟的睫毛颤了颤，眼眶有些发烫。她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没有……”
叶星澜的手指很凉，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你说过会和我一起住校。”叶星澜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我出国前，你答应过的。”
温迟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叶星澜盯着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对不起。”她声音发抖。
叶星澜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
“对不起？”她重复了一遍，语气轻得可怕，“你觉得我要的是这个？”
温迟低垂着眸子，长而卷的睫羽如受惊的蝶翼，颤抖得厉害。
叶星澜看着温迟沉默抿唇的样子，眼神一点点暗下来。
“温迟。”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两个月，一条消息都没有。现在连住校的事都要骗我。”
温迟的心猛地一痛，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错事，鼻子一时酸得厉害，“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叶星澜逼近一步，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觉得我会骗你？还是觉得我解决不了你家里的事？”
温迟的眼泪挂在眼眶打转。她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看见她哭，叶星澜的声音软了下来，手指轻轻擦过她发红的眼角，“温迟，你不相信我？”
温迟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终于掉了下来。她的嗓子像是被堵住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沉默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叶星澜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最后停在耳垂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说话。”
温迟的腿有些发软，她张了张嘴，声音哽咽：“……我怕。”
“怕什么？”
“怕你知道我家的事……怕你觉得我麻烦……”温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叶星澜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楼梯间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照得她眼底晦暗不明。
“温迟，”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了下来，“我早就知道了。”
温迟止住了眼泪，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有些呆愣住了。
叶星澜的眼神很静，静得让她心慌。
“从初中开始，我就知道了。”叶星澜缓缓说道，“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温迟哭得水润的红唇微张，杏眼圆睁，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像是被钉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叶星澜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她的怀抱很紧，几乎让温迟喘不过气来。
“我说过会解决，”叶星澜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低得像是叹息，“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我？”
温迟的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了她的校服。叶星澜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住校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叶星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你父亲那边，不会有事。”
温迟抬起头，眼眶通红，“可是……”
“没有可是。”叶星澜的眸光沉了沉。她松开钳制，转而捧住温迟的脸，强迫她抬头，“温迟，你答应过我的。”
她的眼神很深，像是藏着什么温迟看不懂的情绪。
“这一次，别想再逃了。”
叶星澜的脸离得很近，温迟能清晰地看到她瞳孔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还有她眼底深处那片陌生翻涌的墨色。
温迟还在想叶星澜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还在怀疑她又知道多少。
叶星澜见温迟出神，以为是自己太凶了，就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安抚，“别哭。”她的唇贴在温迟的耳畔，声音轻得像叹息，“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温迟的思绪被打断，闭上眼，点了点头。
叶星澜终于松开她，牵起她的手，“走吧，送你回家。”
夜风拂过两人的衣角，温迟看着交握的手，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叶星澜的掌心很暖，像是永远不会放开。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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