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花海雨的信没有收到。
二十年前在“猫的天空之城”,沈晚星在明信片上写满了未来的甜蜜约定。
二十年后,她回到老地方,从褪色木格里翻出那封从未寄出的信。
邮差在背面潦草写着:“查无此人,此址已拆。”
樱花又开了,沈晚星忽然想起他最后说:“等不到的话,就别等了。”
沈晚星青春旅行记忆:
第一次遇见“猫的天空之城”,是在大连的某一天。
从海堤上下来,绕过转角,那股独属于海边的、微咸而湿润的风,便柔柔地裹了上来,钻进发丝,贴着皮肤。然后,它就在那里——一家小店,安安静静地蹲在爬满藤蔓的老墙边,白色门楣,木色招牌,几个字写得圆润可爱。推门时,悬在门框上的铜风铃“叮铃”一声,清脆得像是把外面咸湿的空气和车马的喧嚣都挡在了身后。
店里是另一种空气。混着旧纸张的、微微发甜的油墨味,咖啡豆被磨碎后醇厚的焦香,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木头和干花的气息。光线从临街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被一格一格的木质书架筛过,落在铺着素色桌布的台面上,形成一片片毛茸茸的回忆。
靠墙是顶天立地的明信片架,五颜六色,印着各地的风景、手绘的图案,或者只是一句短短的话。墙角堆着些绿植,绿得盎然,在光影里静静呼吸。
沈晚星站在门口,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一脚踏进了某个被时光遗忘的、安稳的梦里。所有的嘈杂都褪去,只剩下满屋子的“可能”——那些写满字的纸页,那些等待被寄往某年某月的信件,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等待与盼望。
她穿过一排排明信片架,指尖拂过那些光滑的纸面。最终停在一张淡紫色的卡片前。上面是手绘的、层层叠叠的紫藤萝花穗,垂落下来,像是凝固的、带着香气的紫色瀑布。她把它抽了出来。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拿铁。等她把拿铁端上来,奶泡拉出一片粗糙的叶子形状。她没急着喝,只是看着那热气袅袅上升,然后摸出笔。
笔尖悬在卡片上空,微微颤抖。该写什么呢?写给谁呢?一个名字,带着海风和阳光的味道,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浮了上来——花海雨。
窗外,暮色降临,远处的海平面变成了一条暗金色的带子。店里的人来了又走,风铃偶尔响起。她终于落下笔。
“花海雨,”她写下,“二十年后,我们应该在一起了吧?”
写下这一句,心口莫名地抽紧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极细的线勒过。她停住,吸了一口气,咖啡的香气涌入鼻腔,却带着点微苦的底子。
“我可以当面和你说一声晚安了吗?”
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仿佛“当面说晚安”是一个了不起的、需要漫长跋涉才能抵达的仪式。她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也许是某个同样普通的夜晚,灯光温暖,他就在身边,她可以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一句“晚安”。而不是像现在,隔着电话线,或者冰冷的屏幕,让那两个字飘散在虚无的信号里。
“希望清晨起来能看到你温柔的眼睛,希望落日余晖待你而归。”
笔迹流畅起来,带着期盼的温度。她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模样的符号,又补上一个笨拙的爱心。然后把卡片翻过来,在收信人地址栏工工整整地写下:“紫藤萝的花海雨”。寄信人则只写了“紫藤萝”。落款是:想你的紫藤萝。
最后,她在日期栏停顿了很久,才郑重地写下那个仿佛遥不可及的年份:2032。又在下角,用更小的字补了一句:“期限,2012——2032。二十年。”
写完这些,她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咖啡已经凉了,表面凝起一层薄薄的膜。她又拿起笔,在卡片的空白处,几乎是本能地、眷恋地添上一行:
“又,想念你如樱花盛开一般。”
写完,她顿了顿,在这一行下面,用更轻的笔触,几乎是呢喃般地补上:
“樱花盛开,我又想你了。”
像是在回应某个只有自己听见的召唤,也像是在确认某种循环——花开了,我想你;花落了,我还是想你。年复一年。
她把明信片仔细封好,走到前台那个着名的“寄给未来”信箱前。那是一个巨大的、分成无数小格子的木质橱柜,每一个格子都标着年份和月份。她找到2032年的那一排,手指划过那些标注着月份的数字,最后停在“3月”。是他们心动的月份,也是樱花通常开始绽放的时节。
将淡紫色的卡片投入那个小小的、黑洞洞的格子时,她听到极轻微的一声“嗒”。像是某个开关被合上,又像是一颗种子被埋进了时间的土壤里。
晚星站在那儿,对着那个格子看了好一会儿,仿佛能穿透厚厚的木板和漫长的光阴,看到二十年后的某个春日,自己或者他,来取走这封信的样子。那时,会是什么光景呢?她弯起嘴角,眼里却没什么真切的笑意,只有一片渺远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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