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进殿,便齐刷刷地跪伏在地,行叩拜大礼:“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透着固有的恭谨,但那恭谨之下,是历经数朝风雨沉淀下来的、根深蒂固的审慎与算计。他们的目光低垂,却仿佛无形的蛛网,悄然感知着殿内的一切——端坐的帝王,侍立的内宦,以及那位手捧锦盒、银发垂落的异族圣女。
尤其是当他们的余光瞥见云昭手中锦盒里那枚“赤瞳泪”时,几位老臣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们都是经历过前朝末年的老人,对于那种不祥的、与归墟血玺相关的晶体,有着本能的恐惧和忌惮。
陛下将此物赏给圣女,是恩宠?是警告?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他们无法理解的联结?
萧彻将他们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诸卿平身。何事如此急切,要一同来见朕?”
为首的安国公,也是如今宗室中辈分最高者,再次躬身,声音沉缓:“回陛下,臣等听闻昨夜暴雨凶猛,恐惊圣驾,心中不安,特来问安。另……近日京中流言微起,或有小人作祟,臣等亦欲禀明陛下,早做防范。”
话说得冠冕堂皇,问安是假,探听虚实、并且试探皇帝对近日因血玺和清洗而引发的暗流的态度,才是真。
萧彻身体微微后靠,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那些老臣的心上。
“暴雨而已,朕无恙。”他语气淡漠,“至于流言……呵。”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却毫无暖意,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机。
“朕有血玺在手,承天受命,些许魑魅魍魉的闲言碎语,何足道哉?”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垂首的老臣们,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他们的脊背,“诸卿皆是国之柱石,当知何为该听,何为不该听。安心辅佐朕,治理天下便是。不该有的心思……”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森寒:“……最好想都别想。”
众老臣浑身一凛,头皮发麻,连忙再次躬身:“臣等不敢!陛下天命所归,臣等万万不敢有异心!”
“如此最好。”萧彻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转而道,“既然来了,便一同看看吧。朕刚赏了云昭圣女一件小玩意儿,据说有些安神的效用。圣女,还不戴上,让诸位卿家也瞧瞧。”
压力瞬间给到了云昭。
所有目光,皇帝的、宦官的和宗室老臣们的,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云昭抬起眼,对上萧彻那双深不见底、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眼睛。她知道,这是试探的继续,是逼迫她公开接受并佩戴这“枷锁”。
她没有犹豫。
用最平稳的动作,她打开锦盒,取出那枚“赤瞳泪”项链。冰冷的晶体触碰到她颈间细腻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晶体仿佛活物般,微微吸吮着她的体温,其中流淌的暗红光芒似乎更活跃了一丝。
她熟练地扣上搭扣。
泪滴形状的暗红色晶体,坠在她雪白的颈间,与她那头银发、冰蓝色的眼眸形成了极其诡异而又惊心动魄的对比。妖异,神秘,却又带着一种被迫的屈从。
殿内一片寂静。
宗室老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这景象,与他们记忆深处某些前朝末年的恐怖传说隐隐重叠。
赵无伤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萧彻看着那晶体贴合在她颈间,感受着系统反馈回来的、微弱的能量连接建立,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却冰冷无比的笑意。
“很好。”他淡淡道,“甚配。”
血觐之礼,以赏赐为名,行标记之实。
旧贵叩首,见证着新王的权威与那日益膨胀的不祥。
云昭微微垂下头,颈间那枚“赤瞳泪”散发着冰冷的重量和灼人的威胁。
而在那低垂的眼帘之下,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唯有绝对的冷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枷锁已戴,但博弈,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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