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金色的竖瞳里没有一丝波澜。
“呃…嗬…”杜允发出痛苦的嗬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黑血从他嘴角溢出，染花了他花白的胡须。他眼中的感激、羞愧、悲恸，迅速被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恐惧所取代。
为什么？
他想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来请罪的…他揭发了内奸…陛下刚刚还…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萧彻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然后猛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扭曲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眼睛依旧圆睁着，凝固着最后的困惑与绝望。
殿内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苦涩的杏仁味，混合着参汤的余香，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气息。
赵无伤上前，探了探杜允的鼻息，然后恭敬地回禀：“陛下，杜大人年高体弱，骤闻噩耗，心神激荡，已然…薨了。”
萧彻沉默地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看着那滩黑血，眼中金色的光芒闪烁不定。他感到体内那股因背叛而激起的暴戾和毁灭欲，似乎得到了些许平复，晶簇的低语也变得餍足而慵懒。
【清除…干净…】
是的，清除干净。所有与失败有关联的，所有可能带来不安定因素的，所有…知晓太多、却又无法绝对控制的…
恩情？旧谊？在帝国的存亡面前，在他自身那日益逼近的毁灭面前，一文不值。
他的心，早已比那覆满鳞片的手背更加坚硬冰冷。
“拖下去。”他挥了挥手，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按旧例抚恤。对外宣称，杜允大人因潼谷关之败，忧愤过度，猝死于御前。”
“是。”赵无伤躬身，招来两名沉默的内侍，熟练地将杜允的尸身拖走，清理地面。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如同演练过无数次。
殿内很快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苦涩杏仁味，顽固地萦绕在空气中。
萧彻重新坐回龙椅，闭上眼。体内的渴火似乎因这场冷酷的杀戮而暂时转移，但更深沉的疲惫和空洞感席卷了他。
他知道，云昭很快就会被带来。他依旧需要她的血来维持这可悲的平衡。
而这一次，饮下那温热血液时，他舌尖尝到的，是否会混合着此刻空气中这冰冷的毒药滋味？
殿外，秋雨不知何时已停，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皇城，如同巨大的棺盖。一场无声的清洗，已然随着这碗冷透的毒羹，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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