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赵顼并未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御案后,
而是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窗前,凝视着庭院中那几株在秋风中微微摇曳的菊花。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赵宁儿跨过门槛,踏入了这间充满威严的房间。
她低垂着眼帘,不敢直视那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身影,仿佛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赵宁儿走到御案前大约五步的距离,然后按照皇城司的规矩,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她的声音虽然清脆,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皇城司赵宁儿,见过官家!”
这声音如同少女的清亮,却又因为她身着男装和刻意压低的声线,而显得几分中性的英气。
赵顼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赵宁儿的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一身月白儒衫,身姿挺拔如修竹,青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胜雪。
虽是男装打扮,却掩不住那份天生的清丽。
尤其那双眼睛,此刻虽低垂着,但方才惊鸿一瞥间,赵顼看到了熟悉的神韵——像极了他母亲年轻的时候,眉宇间那股子倔强和英气,却又带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属于江湖的疏朗。
一瞬间,赵顼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一股愧疚和怜惜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但这丝柔软的情绪很快被帝王的理智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起来吧。”
“谢官家。”赵宁儿依言起身,依旧垂着眼,盯着自己沾了点灰尘的靴尖。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让她浑身不自在。
“宁儿…”赵顼开口,叫了她的名字,语气似乎想放温和些,却又显得有些生硬,
“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赵宁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来了!联姻警告!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放“塞外风沙”、“蛮族王子”、“和亲公主泪洒大漠”的悲情戏码了!
手指在袖中悄悄攥紧。
赵顼看她紧张得肩膀都绷紧了,像个随时准备炸毛的小猫,心中那点不忍又冒了出来。
他移开目光,对侍立一旁的张茂则道:
“张茂则,去搬个椅子来。” 语气不容置疑。
张茂则愣了一下,随即躬身:“是。”
他动作麻利地搬来一个裹着明黄色锦绣软垫的圆凳,小心翼翼地放在赵宁儿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赵宁儿:“???”
她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华丽得有点扎眼的小凳子,彻底懵圈了。
皇帝老爹这是闹哪出?
赐座?
给一个“皇城司小卒”?
这不合规矩啊!
她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神茫然地看向赵顼。
“坐吧。”
赵顼看着她那副手足无措、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不知怎地,心情反而莫名好了点,语气也自然了些,
“站着说话,累。”
赵宁儿内心天人交战:
坐?会不会显得太放肆?
不坐?抗旨?
最终,她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悲壮心情,小心翼翼地、只敢挨着凳子边沿坐了小半个屁股。
那感觉,比站着还累!
看她坐稳了,赵顼才重新开口,语气尽量放平缓:“宁儿,你是我的女儿。”
他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她。
赵宁儿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来了!身份牌打出来了!
铺垫完了,接下来就该是“为了大宋”、“为了社稷”、“给你找个好归宿”之类的套话了!
“虽然…不曾录入宗室玉牒,”赵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涩然,
“但这血脉,是改变不了的。”
赵宁儿沉默。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血脉?现在想起血脉了?早干嘛去了?
现在需要联姻工具人了,血脉就值钱了?
哼!
见她不吭声,赵顼以为她是紧张或怨恨,心中那点愧疚又冒了头。
他放缓了语气,抛出了今天真正想谈的第一个问题:“你可愿…认祖归宗?”
“嗯?”赵宁儿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不是联姻?是…认祖归宗?
成为真正的公主?锦衣玉食,金枝玉叶?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那瞬间的亮光只持续了一息,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
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爷爷赵宗兴慈爱的目光,是练功时他手把手的教导,是生病时他彻夜的守护;
是那个粉雕玉琢、依赖着自己的赵和庆,他软软地叫“师兄”,闯祸后可怜巴巴求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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