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城的使者离开后,希望之种营地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嘈杂与忙碌,但水面之下,暗流涌动得更加剧烈。
沈霄云那番关于“观测”、“变量”、“混沌可能性”的言论,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营地各个阶层激起了不同的反应。
对于最底层的普通幸存者而言,那些复杂的词汇他们大多听不懂。他们只知道,那位神秘强大的沈先生拒绝了铁砧城的招揽,选择继续留在这个破败的营地。这就足够了。这意味着他们无需担心被抛弃,意味着那道能够“定”住死亡的白发身影,依然会在这里。感激、依赖、以及一种近乎盲目的安全感,在沉默的大多数心中更加牢固。他们看待“幽冥”团体成员的目光,甚至带上了一丝与有荣焉的意味。
然而,对于那些稍有头脑、或掌握着一些资源和人手的小头目、小团体领袖来说,感受则复杂得多。
沈霄云的留下,短期内无疑是利好。有他在,营地的安全性、获取资源的能力、乃至对外的“声望”都会提升。王头儿一系的地位也将更加稳固,这让他们这些依附者也能分润好处。
但沈霄云那套冰冷彻骨的“观测论”,却像一根刺,扎在他们心头。他们听不懂全部,但能抓住核心——在这位沈先生眼中,他们所有人的挣扎、痛苦、算计、情义,都只是“数据”和“样本”。他们不是“人”,而是“变量”。
这种认知带来的不适感和隐隐的恐惧,难以言喻。尤其是当沈霄云的目光扫过他们时,那种仿佛被彻底看穿、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们脊背发凉。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沈霄云明确表现出了对营地“混沌”状态的“欣赏”。这意味着他不会主动介入营地的内部管理,不会像铁砧城那样建立一套清晰的等级和规则。这对于习惯了在模糊地带争取利益、依靠人情和手腕维持影响力的他们来说,短期内似乎是好事。但长期来看,一个超然物外、不受任何规则约束的“观测者”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确定性。
于是,一种矛盾的态度开始在这些中层头目之间蔓延。一方面,他们更加积极地与王头儿一系,尤其是与“幽冥”团体中那些能说得上话的人拉近关系,送上一些不痛不痒的好处,表达善意。另一方面,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约束自己的核心手下,与沈霄云本人以及那个日益核心化的“幽冥”团体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过从甚密。
他们就像一群围着篝火的旅人,既渴望火焰的温暖和驱散野兽的光明,又害怕靠得太近会被灼伤,或者……被那掌控火焰的人,看得太清。
沈霄云对此毫不在意。他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行事。每日固定时间处理伤患,偶尔带队外出执行他认可的侦查或资源收集任务,更多的时间,则是带着林沐瑶在营地内外“散步”——在林沐瑶看来是散步,在沈霄云那里,则是持续的环境扫描和数据收集。
林沐瑶是唯一一个始终紧贴在他身边的人。她不懂那些复杂的算计和恐惧,她只是本能地跟着沈霄云,观察着他,也观察着这个因为沈霄云而变得有些不一样的世界。
她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
比如,当沈霄云救治伤者时,如果伤者是个孩子,或者是个努力想要活下去的老人,沈霄云指尖那暗金色符文的亮度,似乎会比其他时候,稳定那么一丝丝。非常细微的差别,如果不是她日复一日、心无旁骛地看着,几乎无法察觉。
又比如,有一次他们路过营地边缘,看到几个半大孩子试图用简陋的陷阱捕捉一只被污染后变得异常凶悍的鼠类变异兽,结果陷阱失败,一个孩子险些被咬伤。沈霄云当时正好在附近,他并没有出手救那个孩子——孩子自己踉跄着躲开了。但林沐瑶看到,沈霄云的目光在那只逃窜的变异兽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那只变异兽在跑出不到十米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抽搐倒地,体表渗出灰败的气息,迅速僵死了。没有任何外在攻击的痕迹。
事后林沐瑶问起,沈霄云只是平淡地回答:“检测到该生物体内寂灭能量处于不稳定暴走临界点,外部扰动加速了其进程。清除潜在威胁,属于环境维护的一部分。”
他的解释永远理性、冰冷、无可挑剔。
但林沐瑶心中那莫名的直觉却告诉她,或许……不只是这样。
石刚的状态在缓慢而坚定地好转。融合了陈默的牺牲意志后,他的【不灭磐石】根基虽然依旧破损严重,但核心处却多了一股百折不挠的韧性。他不再急于恢复力量,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守护”的践行上。他守着昏迷的苏婉,也默默地观察和守护着营地,尤其是沈霄云和林沐瑶所在区域的安宁。他不属于“幽冥”团体的核心圈子,但他沉默而坚实的存在,无形中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一道屏障。
王头儿和吴药师等人,则是“支持”沈霄云的最坚定力量。他们或许也对沈霄云的“非人”感到不适,但他们更清楚沈霄云带来的实际价值。王头儿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尽力为沈霄云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调和营地内部因沈霄云而产生的微妙矛盾。吴药师则开始系统地整理沈霄云处理过的伤案例,试图从医学角度理解那种“封印”效果的原理和局限性,虽然他明白这很可能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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