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黄昏。
京郊三十里外的乱葬岗,一场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从铅灰色的天空中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击打在枯叶和泥土上,溅起一片浑浊。狂风卷过,林间的鬼火忽明忽灭,夹杂着远处野狗的低吠,让这片本就阴森的土地更添了几分诡异。
在这片连飞鸟都吝于落脚的绝地,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就这么突兀地停在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山神庙外。
马车由四匹神骏的北地大马拉着,车厢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四角悬挂着精致的琉璃风灯。雨水顺着雕花的飞檐流下,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
车厢内,小小的红泥火炉上温着一壶清茶,茶香四溢。
蓝慕云斜倚在柔软的锦垫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茶杯,正透过车窗,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外面的“雨景”。
“少爷,咱……咱能回去了吗?”一旁,贴身小厮蓝安抱着膀子,牙齿都在打颤,“这地方邪乎得很,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万一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蓝慕云呷了口茶,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本少爷这是在体验生活,你懂个屁。你不觉得,在这种地方赏雨,特别有‘意境’吗?这叫行为艺术,土鳖。”
蓝安快哭了。
别人家的少爷雨天都在家听曲儿抱美人,自家少爷倒好,非要跑到这乱葬岗旁边来赏雨。这哪是行为艺术,这简直是行为艺术的最高形式——作死啊!
正当蓝安准备再次劝说时,破庙内,突然传来一声兵器交击的脆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 - -
破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三尊泥塑的山神像倒塌了两尊,蛛网遍布的房梁上,雨水混着泥浆不停滴落。
地上,躺着三具黑衣人的尸体,皆是一击毙命。
而在尸体中央,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单膝跪地,用一柄细长的软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正是冷月。
此刻的她,早已没了王牌杀手的风采。她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让她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极为困难。
更致命的,是体内的奇毒“蚀骨散”。
第七日了。
那股熟悉的,如同亿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的剧痛,正一波波地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连握剑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在她面前,还站着五名“幽影”的杀手。
他们呈扇形将她包围,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只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为首的黑衣人舔了舔刀锋上的血迹,声音沙哑:“霜刃,你逃不掉的。首领有令,交出你从长老那里偷走的秘图,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冷月没有回答,只是剧烈地喘息着。
她知道,今天,她必死无疑。
但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体内最后一丝内力汇聚于剑尖。
tú然,一道凌厉的剑光,在她视野中一闪而过!
“噗!”
最左侧的一名黑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眉心便出现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谁?!”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
回答他的,是十几道如鬼魅般出现在庙门口的身影。
他们同样身着黑衣,但身上的气势,却比“幽影”的杀手更加沉凝、更加冷酷。他们是真正的死士,是只为杀戮而存在的机器。
钟叔站在最前方,面无表情,手中那柄刚刚饮过血的长剑,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 - -
他看都没看剩下的四名“幽影”杀手,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平静地宣布:
“国公府办事,闲人退避。”
“国公府?”为首的黑衣人瞳孔一缩。
他们是江湖杀手,可以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但国公府这三个字,在京城,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势。
他看了一眼地上同伴的尸体,又看了看钟叔和他身后那些气息渊渟岳峙的护卫,心知今天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
“我们走!”他当机立断,带着剩下的人,怨毒地瞪了冷月一眼,迅速隐入了雨幕之中。
危机,瞬间解除。
破庙内,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和雨水滴落的“滴答”声。
冷月紧绷的神经一松,再也支撑不住,软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向前栽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冰冷的泥水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双皂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正从庙外缓缓走来。
他衣着华贵,面容俊美,神情慵懒,走在这血腥的修罗场中,却像是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连衣角都没有沾上一滴雨水。
蓝慕云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声呻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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