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城八百里外的官道上,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如同黑色的钢铁巨蟒,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北方蜿蜒前行。
与队列中那些风餐露宿、满面尘灰的普通士兵不同,队伍中后方,一辆极尽奢华的四轮马车,显得格外扎眼。
马车内部,空间宽敞得足以容纳四五人对坐。地面铺着厚厚的西域羊毛地毯,角落的兽首铜炉里,正燃着价值千金的龙涎香,甜而不腻的香气弥漫在整个车厢。一张紫檀木矮几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和一盘刚剥好的水晶葡萄。
蓝慕云斜倚在软榻之上,身上那套繁琐沉重的铠甲早已被脱下,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丝绸长袍。他闭着眼睛,一手搭在额头,另一只手随着车身的颠簸,有节奏地在腿上轻轻敲击着,仿佛正在享受这段枯燥的旅途。
车帘被无声地掀开一角,蓝安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了一枚细小的蜡丸。
“公子,京城飞鸽传书。”
蓝慕云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蓝安熟练地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纸卷,低声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地汇报了出来:“……神捕司突袭查抄奇珍阁,历时三日夜,一无所获。秦掌柜已按计划,将与户部、兵部签订的新契约,交予叶大人过目。”
汇报完毕,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许久,蓝慕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反而清明如镜,闪烁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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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不愧是我娘子。”
他轻笑出声,那语气里,没有半分对敌人的嘲讽,反而像是一个棋艺高手,在由衷地赞叹对手走出了一步绝妙的好棋。
“雷霆行动,釜底抽薪,还懂得先取金牌,奉旨办案。这份魄力与果决,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及?”他坐起身,捏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说道,“只可惜啊,她看到的,查到的,都是我……想让她看到和查到的。”
他看向蓝安,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她以为自己是在釜底抽薪,却不知,她那把火,正好帮我把这锅饭烧得更热,烧得更香,烧得让陛下……不得不吃下去。”
蓝安低着头,恭敬道:“秦掌柜应对得体,滴水不漏。”
“秦湘办事,我自然放心。”蓝慕云摆了摆手,“她是我最锋利的盾,为我守住钱袋子。而我娘子,则是我最锐利的矛。若非她这般不遗余力地‘证明’了奇珍阁的‘清白’与‘忠义’,户部和兵部那两个老狐狸,又岂会如此痛快地在那份契约上盖印?陛下又岂会如此轻易地,将整个大乾军队的钱粮命脉,交到我的‘玩具’手上?”
这就是阳谋。
他将所有的棋子,所有的线索,都摆在了叶冰裳的面前。他算准了她的性格,算准了她一定会用“法”来作为武器。
于是,他便设下了一个让她用“法”也无法击破,甚至会反过来为自己所用的完美闭环。
他让她赢了过程,却输掉了结果。
品味完这场在京城上演的精彩对弈,蓝慕云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了眼前。
“京城那边,暂时不必理会了。让她去查,她查得越深,只会陷得越深,最后看到的,依旧是我为她准备好的‘真相’。”
他的眼神,骤然转冷,仿佛刚才那个玩味欣赏的棋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视众生为刍狗的魔鬼。
“传我的新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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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安神色一凛,立刻俯身,洗耳恭听。
“第一,飞鸽传书拓跋燕。”蓝慕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告诉她,大乾的十万‘讨伐大军’已经出发了,正慢悠悠地赶来送死。让她准备好一份‘大礼’,在我抵达预定地点之前,务必要让我们的吴大帅,感受到来自草原的热情。”
“第二,让冷月去办另一件事。”
蓝慕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冷光。
“大军的行进路线上,除了官道补给点,还有三条备用水源。你去查明,哪一条是斥候探查过,最为干净便捷的。”
蓝安一愣,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地图,回答道:“回公子,是西侧三十里外的‘月牙泉’,那里的泉水甘甜,足以供十万大军取用。”
“很好。”蓝慕云点了点头,“传令冷月,让她带上我们最好的‘料’,在全军抵达的前一天,去月牙泉的上游,给那里的水……加点味道。”
蓝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投毒!
而且是给自己麾下的十万大军投毒!
“公子,这……”饶是蓝安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的狠辣,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放心,死不了人。”蓝慕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只要他们上吐下泻,浑身无力,非但拿不起刀,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一只连路都走不动的病猫,还谈何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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