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侯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蓝慕云的指尖,拈着那份由冷月用性命换来的、还带着一丝磷光的“真题”拓印本。他的面前,铺着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旁边则是一方砚台,里面盛着磨好的徽墨。
他没有急着动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份拓印本,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有一种解剖尸体般的冷静与漠然。
这便是决定大乾未来十年,无数士子命运的东西。
脆弱得,不堪一击。
许久,他终于提起了笔。
他没有去改那些死记硬背的经义题,因为那太容易被发现。他保留了百分之九十的题目,让这份“赝品”看起来无限接近真实。
他的笔尖,只在两个地方,做了手脚。
第一处,是几道引用偏僻典籍的帖经题。他将原文中一个极其相似,但意义完全不同的字,替换了上去。例如,将“矜”改为“衿”,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对于那些死记硬背的学子而言,根本无法察觉。
而最致命的,是第二处改动。
也是本次恩科最核心的策论题。
原题是:“论北境蛮族屡犯之策,当以何为主,何为辅,安我大乾边疆?”
一个典型的,稳中求进的策论题。
蓝慕云看着这个题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他提笔,饱蘸浓墨,在那份即将流传出去的“假题”上,将“安我大乾边疆”的“安”字,轻轻一点,改成了“抚”。
“抚我大乾边疆”。
一字之变,天翻地覆。
“安”,是主动出击,是强硬镇压,是以战止战。
而“抚”,则是安抚怀柔,是招降纳贡,是绥靖妥协。
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指向两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如果考生按照“抚”字作答,洋洋洒洒写下一篇主和的文章,那么在真正的主考官眼中,这篇文章的立意,从根子上,就烂了。
届时,无论你辞藻多华丽,论据多充分,都只有一个结果——废卷!
蓝慕云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
看着眼前这份九分真、一分假的“完美赝品”,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一份送往地狱的请柬,已经制作完成。
现在,是时候把它送到那些“幸运儿”手中了。
-
京城,一家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绸缎庄后院。
这里是秦湘“奇珍阁”麾下一处极其隐秘的产业。
夜色中,一个穿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人,在一名伙计的引领下,步履匆匆地走进了一间密室。他神色紧张,额头上满是汗水,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沉重的木箱。
密室里,只坐着一个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女人。
她没有开口,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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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将木箱放在桌上,打开。
黄澄澄的金条和码放整齐的银锭,在烛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十万两……一分不少。”管家的声音都在发颤,“我家公子……要的东西呢?”
面具女人没有去碰那些金银,只是从身后一个更小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用蜡封好的竹筒,放在了桌子的另一端。
“东西在这。银货两讫,出了这道门,你我,从未见过。”她的声音经过处理,沙哑而低沉,听不出年纪。
管家如获至宝,一把抓过竹筒,用指甲掐了掐上面的火漆印,确认完好无损后,才颤抖着将其揣入怀中。
他不敢多留片刻,躬身行了一礼,便慌不择路地逃离了这里。
管家走后,那面具女人才摘下面具,露出了秦湘那张清冷而干练的脸。
她看着那满箱的金银,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主上吩咐,所有银两,分九路转手,最后汇入城西‘恒通钱庄’一个叫‘李四’的户头。”她对身后的心腹吩咐道。
那“李四”,正是之前被抄家的三皇子手下,一个早就被灭口的马夫。
一条完美的、指向政敌的证据链,就此形成。
同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于京城各处隐秘的地点,上演了五次。
五个自以为抓住了命运咽喉的权贵之家,为此付出了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的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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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权贵们的“重金求购”不同,寒门学子的“救赎”,来得悄无声息,且充满了宿命感。
城南,一座破败的院落里,挤着十几个从同一个县城结伴而来的穷书生。
烛火早已熄灭,屋子里充斥着压抑的鼾声和梦话。
一个名叫赵康的书生,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已经连考了三次,三次都名落孙山。家中的老母,还在等他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可他知道,凭自己的才学,希望……太过渺茫。
就在他辗转反侧之际,窗户传来“笃”的一声轻响。
他警觉地坐起身,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看到一支极细的飞镖,钉在了窗框上。飞镖的尾部,绑着一个纸卷。
他心中一跳,鬼使神差地爬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取下了那个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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