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司,地字号天牢。
这里是整座京城最森严的地方,潮湿、阴暗,空气中终年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气味。关押在这里的,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的重犯。
叶冰裳一言不发地走在最深处的甬道里,她身后只跟着阿七一人。脚步声在空旷的牢房中回响,激起两旁囚犯一阵不安的骚动。
尽头的牢房内,那个在清波湖上行刺的刺客,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刑架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看到叶冰裳的瞬间,他的眼中,迸发出疯狂的仇恨。
“狗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他嘶吼着,声音沙哑。
叶冰裳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她拉过一张椅子,在刺客面前坐下,姿态从容,仿佛不是在审问一个亡命徒,而是在与人品茶。
“姓名,籍贯。”她的声音,比这地牢里的石头还要冷。
“我呸!”刺客一口血沫吐在地上,“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蓝慕云那个奸贼,构陷忠良,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恨,没能一刀捅穿他的心脏!”
他表现得像一个标准的、为旧主复仇的忠仆。台词、表情、情绪,都无可挑剔。
叶冰裳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做。那双清冷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就那样平静地注视着他。
刺客从一开始的叫嚣怒骂,到后来的色厉内荏,最后,竟在这无声的注视下,败下阵来,眼神开始躲闪,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的主子,是三皇子。”叶冰裳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你恨蓝慕云,因为你认为是他的构陷,导致三皇子倒台,你家破人亡。”
刺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梗着脖子吼道:“是又如何!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的动机很充分。”叶冰裳点了点头,仿佛在赞许他,“但是,你的行动,漏洞百出。”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
“一个家破人亡、潜逃数月的逃犯,如何能精准地掌握靖北侯的行踪?他与柳含烟泛舟湖上,是临时起意,你又从何得知?”
“你的刺杀,为何偏偏要选在光天化日之下,选在有无数目击者的清波湖?这不像是复仇,更像是一场表演。”
“你身手不错,第一刀为何会刺偏?以你的实力,就算蓝慕云推开了柳含烟,你也完全有时间调整角度,直取他的要害。可你没有。”
“所以,你根本不是想杀他。或者说,你的任务,就只是‘刺伤’他。”
叶冰裳每说一句,刺客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已是面如死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叶冰裳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个人的嘴会说谎,但他花出去的钱,不会。”
她转身,对着身后的阿七,下达了命令。
“查。”
“查他这一个月内,所有的活动轨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特别是他的资金来源。”
“就算他花出去的是一个铜板,我也要知道,那个铜板,是从谁的手里,递给他的。”
“是!”阿七领命,迅速退下。
接下来的两天,神捕司的“影卫”系统全力运转。一张无形的大网,以京城为中心,悄然撒开。
第三天,清晨。
叶冰裳正在翻阅卷宗,阿七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是困惑,是震惊,更有一丝不敢置信。
“统领……查到了。”
“说。”
“刺客在行刺前三日,确实收到了一笔五百两的巨款。”阿七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顺着钱庄的线索,查到了付款的账户……”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
“那个账户,属于一个名为‘清风社’的慈善基金。”
“而这个基金会的创立者和唯一的出资人,是……”
阿七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江南才女,柳含烟。”
“啪。”
叶冰裳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
一滴浓黑的墨汁,在雪白的卷宗上,晕染开来,像一个狰狞的、嘲讽的笑脸。
柳含烟?
怎么可能是柳含烟?
她出钱,雇人刺杀自己的“心上人”,再让“心上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苦肉计?
这不合逻辑。
一个沉浸在爱情与崇拜中的女人,绝对做不出如此复杂且自相矛盾的事情。
但证据,却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了过来。
叶冰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是柳含烟城府极深,连蓝慕云都被她骗了?还是说,这是他们两人联手,演给自己看的双簧?
不……
都不是。
叶冰裳的指尖,微微发冷。
她想到了第三种,也是最可怕的一种可能。
柳含烟,是无辜的。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悲的棋子。
而那个真正的执棋人,不仅策划了整场刺杀,还精心设计了这条线索,故意让自己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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