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空气,仿佛被那一声“咔嚓”抽干了所有声响。
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此刻都消失了。叶冰裳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胸腔里那一声声沉重的心跳,和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轰鸣。
她的手,已经扣紧了“惊鸿”刀的刀柄。那冰冷的龙首雕纹,仿佛一条活物,正将寒意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掌心。
蓝慕云没有看她,依旧蹲在那里,欣赏着那株被他亲手“净化”的茶花。他身上那份从容,那份视即将到来的滔天洪水为无物的漠然,比任何直接的挑衅都更具毁灭性。
“动手吧,娘子。”
蓝慕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起伏。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现在杀了我,江南的雨,不会停。已经埋下的引线,也不会熄灭。”
他缓缓站起,转过身,迎上叶冰裳那双因怒火与决绝而燃烧的眸子。他的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倒映着她的身影,却不起半分涟漪。
“你杀了我,然后呢?”他向前走了一步,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准的楔子,钉入她信念的裂缝,“你会成为弑夫的凶手,神捕司统领的威信将荡然无存。你将带着这份污点,去面对一个你无力回天的烂摊子。你的刀,能斩断天上的雨云吗?”
“叶冰裳,你的刀,是秩序的产物,它只能惩戒破坏秩序的人。”
他又走近一步,胸膛几乎要触碰到那蓄势待发的刀尖。
“可如果,我要做的,是摧毁这个产生秩序的‘天’呢?”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冰冷逻辑:“你现在就可以终结我。或者,收回你的刀,然后睁大眼睛看着。看我……是如何将这个你拼尽全力也守护不了的世界,彻底打碎,再一块一块,重新拼成你想要的样子。”
叶冰裳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的丈夫。他正用最残酷的现实,将她逼入一个逻辑的死角。
杀了他,她会输掉一切。不杀他,她就要背叛一切。
那柄代表大乾法理的“惊鸿”刀,在她手中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
- - -
“噌——!”
没有再多一句废话。
一道银亮的弧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瞬间出鞘!叶冰裳没有选择喉咙,也没有选择心脏,她的目标,是蓝慕云的丹田气海。她要废了他,将这个疯子彻底变成一个无法再兴风作浪的废人!
这一刀,快、准、狠,是她身为神捕司统领,能做出的最“仁慈”的审判。
然而,刀锋在距离蓝慕云小腹三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她停下的。
是蓝慕云,只用两根手指,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夹住了“惊鸿”那薄如蝉翼的刀身。
他的动作,甚至看不出用了半分力气,仿佛只是随手拈起了一片飘落的叶子。但那柄足以斩金断玉的宝刀,却在他的指间动弹不得,刀身上蕴含的凌厉刀气,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冰裳的瞳孔,第一次因为纯粹的力量差距而收缩。
“我的好娘子,你的刀,对我没用。”蓝慕云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叹息。他松开手指,任由刀锋因失去阻碍而微微前倾,划破了他的衣袍。
“我说过,我是那个要掀翻棋盘的人。你又怎会天真到以为,我没有掀翻它的力量?”
叶冰裳猛地抽回长刀,后退三步,持刀而立。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战栗。她引以为傲的武功,在这个男人面前,竟如同儿戏。
武力无法制裁,律法无法审判。
她看着他,眼中的怒火与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坚冰凝结般的绝对冷静。
她缓缓地,将“惊鸿”归鞘。
“蓝慕云。”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赢了今晚。但你让我看清了一件事。”
“对付你这样的逆犯,神捕司的常规手段,确实没用。”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再是看丈夫,而是在审视一个需要被重新评估的、极度危险的目标。
她没有再说一句狠话,只是决然转身,身影没有一丝留恋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这一晚,靖北侯府与神捕司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线,断了。
- - -
蓝慕云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熟悉的气息彻底消失。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寂寥。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是冷月。
她仿佛已经站了很久,身上带着夜的寒气。她没有问那场对峙的结果,只是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两卷用不同颜色火漆封口的密信。
“主上。北境拓跋氏八百里加急。以及……江南‘蚁穴’工程的最终勘验报告。”
蓝慕云的眼神瞬间恢复了那种非人的绝对冷静。他先接过那封来自北境的羊皮信,撕开。
是拓跋燕的亲笔,字迹凌厉,仿佛带着草原的风沙与烈酒的气息。信中陈述了王庭几个老家伙准备对她进行清洗的阴谋,并询问是否可以提前动手,当场反叛,一举夺下王庭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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