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光影地图,在那片由符文与光线构筑的、象征着大乾王朝命运的版图,伴随着叶冰裳心中最后决定的落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缓缓消散。
光芒退去,密室重归黑暗。唯有桌角那盏孤灯,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自己。
叶冰裳静静地坐在桌前,那张脸上,再无一丝迷惘与痛苦。她就像一柄刚刚淬火完成的宝刀,所有的杂质与脆弱,都在那场窥见深渊的恐惧中被焚烧殆尽,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锋芒。
去皇宫,闯禁地,盗秘典。
这个念头,已在她心中生根,化为钢铁浇筑的决心。
就在此时,密室厚重的石门外,传来了三下极有规律的轻叩。
“统领,”是阿七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石门,显得有些发闷,但其中蕴含的犹豫与不安,却清晰可辨,“侯爷府的管家来了。他说……侯爷在观星楼备了酒,请您过去一叙。”
观星楼。
叶冰裳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
这个邀请,是鸿门宴,是最后的通牒,更是他为她精心准备的、大戏落幕的舞台。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起身,推开石门。阿七被她身上那股如同万年冰川般的冷静与锋利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守好这里。”
叶冰裳只留下四个字,便径直朝着一墙之隔的侯府走去。
这条路,在今夜,是她与过去的诀别之路。那个恪守律法,相信证据的叶冰裳,已经死在了那幅破碎的龙脉图前。现在走在这条路上的,是一个只为阻止一场浩劫而存在的,复仇者。
观星楼,高耸入云。
叶冰裳拾级而上,畅通无阻。当她推开顶层那扇由沉香木雕琢而成的阁门时,一股夹杂着醇厚酒香的夜风,扑面而来。
楼顶之上,空旷的平台上,唯有一张汉白玉石桌,一壶温着的小酒。
以及,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
蓝慕云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站在楼阁的最边缘,凭栏远眺。在他的视线尽头,是京城的万家灯火,以及地平线上,几点时明时灭的、代表着战乱的红光。
“你来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叙话。
-
叶冰裳缓缓走到他的身后,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那远方的战火。
“我以为,你会继续演下去。”良久,她率先开口。
“演?”蓝慕云轻笑一声,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像一件脱下的外衣,被随意扔在了一旁。他的五官依旧,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盛着浩瀚的星辰,也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这才是真正的他。
“娘子,在你拼出地图的时候,戏,就已经落幕了。”
他提起酒壶,为她斟满一杯,递到面前。
“那三块阵盘,是我留给你的考题。我很好奇,凭你的智慧,需要多久才能看穿这第一层迷雾。”
叶冰裳没有接那杯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问出了那个凝聚了她所有痛苦与挣扎的问题。
“为何?”
“为何?”蓝慕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浅酌了一口,“因为这天下是座漏水的堤坝,你是补,我是炸。你选哪个?”
他的话,如同魔咒,冲击着叶冰裳的认知。
“你以为你办的粮仓案,抓到的是大鱼?你以为你查的水利案,扳倒的是主谋?”他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悲悯,“你的‘正义’,到宫门口就得止步。你穷尽一生修补的裂痕,不及那些蛀虫一夜之间蛀出的一个新洞。”
“我所做的一切,你眼中的毁灭,都只是一场清扫。”他微微抬起下巴,扫过脚下繁华的京城,“在更大的灾难来临之前,用一场可控的洪水,冲掉所有腐肉。如此而已。”
“灾难?”叶冰裳的声音,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对。”蓝慕云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场决定这个世界,是戴着虚伪的面具在腐烂中苟活,还是浴火重生的战争。”
他说完,不再解释。
他凝视着她,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近乎于同类的期盼。
他缓缓地,向她伸出了手。
“现在,天下即将大乱。娘子,你看到了真相。”
“是选择继续抱着你那套可笑的律法,像一只螳螂,徒劳地挡在我的车轮之前,被碾得粉身碎骨。”
他的声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还是选择站在我身边,与我一同,欣赏这场由旧世界崩塌所绽放的、最绚烂的烟花?”
夜风,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中。那只手,正在亲手将整个世界,推向毁灭的深渊。
叶冰裳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远方那星星点点的战火。那是他的“烟花”。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比寒冰更冷,比钢铁更硬的,坚定。
她没有去握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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