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从猎户的木屋冲杀出来后,两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一路向北,朝着黄河渡口的方向狂奔。
叶冰裳一直沉默着,那双曾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死寂的灰。她机械地跟在蓝慕云身后,翻山、越岭、涉水,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那一掌,拍飞的不仅仅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年轻人,更是她过去二十年所坚守的,关于“善恶”与“法理”的全部信念。
原来,她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凡尘,在黄金万两的悬赏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原来,所谓的“恩义”,在赤裸裸的贪婪面前,是如此的廉价。
这种发现,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更让她痛苦。
蓝慕云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近乎绝望的死气。但他什么也没说。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坎,也必须自己迈。任何言语上的安慰,在亲身经历的背叛面前,都显得虚伪而无力。
他只是在每次停下歇息时,将水囊和干粮默默地递过去,然后保持着一个既能警戒四周,又能随时保护她的距离。
三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黄河岸边。
浑浊的河水滔滔东去,卷起千堆雪。对岸,便是广袤的北方大地。只要渡过这条河,他们就能暂时摆脱南方这张越收越紧的天罗地网。
然而,渡口的情形,却让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
码头上,官兵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一位想要渡河的行商走卒,都必须排着长队,接受一名盘膝而坐的青衫道人的盘查。
那道人面前,摆着一块人头大小、通体黝黑的石头。
“问心石。”叶冰裳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绝望,“是缥缈仙宗的外门法器,能感应人心中的杀意、恨意与灵力波动。任何心怀不轨或身负修为的人,都无法瞒过它。”
蓝慕云的眉头也紧紧锁起。
这意味着,伪装和潜入,已无任何可能。
唯一的路,就是强闯。但在如此开阔的地形,面对一名仙宗弟子和上百名精锐官兵,强闯的结局,只有死亡。
四面楚歌,前路断绝。
就在两人陷入绝境,蓝慕云的指尖已经开始凝聚混沌能量,准备做殊死一搏时,一阵喧哗声从他们身后的官道上传来。
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正浩浩荡荡地向渡口驶来。上百辆大车满载货物,前后护卫多达数百人,旗帜上,“丰源商行”四个大字迎风招展,气势非凡。
商队的首领,是一位身穿锦袍、体态微胖的中年商人。他正意气风发地指挥着手下准备过河,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码头上拥挤的人群。
当他的视线,与人群角落里那个穿着粗布麻衣、面色憔悴的叶冰裳交汇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又猛地克制住,迅速移开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但他那细微的失态,以及他悄然对手下心腹打出的一个隐蔽手势,全都没有逃过蓝慕云的眼睛。
片刻后,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商队伙计,“不小心”撞了蓝慕云一下,趁着道歉的功夫,飞快地在他手心塞了一张纸条,低声道:“我家主人有请,后方第三辆马车。”
蓝慕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无妨。
他看了一眼叶冰裳,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变化毫无察觉。蓝慕云没有多言,只是拉着她,悄然融入商队的人流,来到了约定的马车旁。
车帘掀开,那位锦袍商人正襟危坐,神情激动而复杂。
“草民钱万里,叩见叶神捕!”他一开口,便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礼。
叶冰裳猛地一震,抬起头,眼中满是茫然与困惑。
“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钱万里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三年前,京城‘林氏丝绸案’,草民被污蔑走私、谋害人命,满门下狱,秋后问斩。是您!是叶神捕您,不畏权贵压力,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从一根绣花针上找到了破案的关键,还了草民清白!”
往事如烟,瞬间涌上叶冰裳的心头。她想起来了,那的确是她初任神捕司统领时办的一桩大案。
“我救你,是我的职责。”她木然地回答。
“对您是职责,对草民,却是再造之恩!”钱万里双目泛红,“若非有您,我钱氏满门早已是刀下亡魂!叶神捕,我知您如今身陷囹圄,这天下人,或为赏金,或畏仙门,皆与您为敌。但草民,今日便要用这条您救下的命,还您一回公道!”
他的话,掷地有声。
叶冰裳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决然的商人,又想起了那个为了黄金万两而出卖救命恩人的猎户之子。
原来,凡尘之中,并非只有背叛。
“你想做什么?”蓝慕云冷静地问,“对抗仙门,你的商行,你的身家性命,都会化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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