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爷慢悠悠地给照片过塑,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溪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们在学校的洗相室偷偷洗过一次照片——是运动会上他冲线的样子,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卷最便宜的胶卷,洗出来时照片边缘都发了黑,却被他宝贝似的夹在学生证里。
“你们俩啊,”张爷爷把过塑好的照片装进纸袋,忽然叹了口气,“让我想起我和老伴年轻时。那会儿她总嫌我拍得不好,却把我洗坏的照片都收在铁盒里,一放就是五十年。”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老照片,一对年轻人站在樱花树下,男生举着老式相机,女生的发辫上别着朵真樱花,“你看,这张都褪色了,可每次看,还能想起那天的风是暖的。”
林溪看着那张老照片,忽然觉得手里的铁盒变得沉甸甸的。原来所有的时光,都会以某种方式被记住——可能是一张发皱的照片,一片干枯的花瓣,或是某个人眼里永远不变的光。
回去的路上,两人沿着大学路慢慢走。江熠背着装着照片的相机包,林溪抱着过塑好的相册,铁盒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相册最上面,里面的标本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在哼着一首旧时光的歌。
路过一家文具店时,林溪拉着江熠走了进去,挑了本烫金封面的硬壳笔记本,又买了盒十二色的马克笔。“我们给每个标本写段话吧,”她举着笔记本晃了晃,“像给它们写传记,等老了再看,就知道每片花瓣背后的故事。”
江熠立刻点头,眼睛比橱窗里的彩灯还亮:“我要给那片迎春花写,‘其实那天冲线时,我看见你捡花瓣了’。”
林溪的脸瞬间红透,转身就往外跑,却被他拽住手腕。阳光穿过文具店的玻璃,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会跳的星子。
回到学校的玻璃花房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三角梅的紫色花瓣在夕阳下泛着柔光,喷泉滴落的声音像在数着时光。林溪把过塑的照片和标本一一对应着放进铁盒,江熠则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字:
“给樱花(带齿痕的那片):
你大概不知道,被她咬过的那天,我在草稿本上画了三十七颗小太阳。”
林溪抢过笔,在旁边补充:
“给那个画太阳的笨蛋:
其实我没告诉你,那片花瓣的甜味,比你偷偷放的橘子糖还甜。”
他们就这样一句句写下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和花房里的风声、喷泉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三重奏。给玉兰花瓣的话里,藏着“踩着脚背够新芽时,我偷偷数了你的心跳”;给银杏叶的描述中,记着“雪地里的脚印会被覆盖,但掌心的温度不会”;连那枚海边的贝壳,都被写上“浪花吻过的石头知道,他说‘我也是’的时候,浪刚好拍了三次岸”。
写到最后一页时,林溪忽然发现江熠偷偷夹了张新洗的照片——不是樱花季的,是机器人比赛那天,她冲过去亲他时,被旁边同学抓拍的。照片里的他瞪圆了眼睛,手里的遥控器差点掉在地上,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而她的裙摆还沾着向日葵的金粉。
照片背面是他刚写的字:
“给我们的:
时光会老,胶片会褪色,但那天她眼里的光,会亮成永远的春天。”
林溪把照片贴进那本“未完待续的故事”相册,在旁边写下:
“给永远的春天:
我的摄影师,你的镜头里永远有我;我的散文家,你的文字里永远有你。”
暮色渐浓,花房的灯光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笔记本上、铁盒上,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溪靠在江熠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水味和青草香,忽然觉得,这些胶片里的光影,这些标本旁的字,都不是终点。
就像张爷爷说的,真正的时光,藏在每次心动的瞬间里——是他镜头后偷偷泛红的耳尖,是她笔尖下故意写歪的笔画,是樱花落在发梢时的惊鸿一瞥,是多年后翻开相册,依然能想起的,那天风的温度。
“下周去看荷花吧?”林溪忽然抬头,眼里的光比花房的灯还亮,“听说湿地公园的荷花开了,我们可以拍新的胶卷。”
“好啊,”江熠把笔记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帆布包,“还要捡片荷叶做标本,写上‘6.10 荷花听见的秘密’。”
“什么秘密?”林溪故意逗他,指尖在他手心里画着圈。
江熠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像落下一片温柔的花瓣:“秘密就是——我好像,比昨天更喜欢你了。”
晚风穿过花房的玻璃,吹得相册页轻轻晃动,铁盒里的标本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这个秘密鼓掌。他们都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从来不是“未完待续”,而是“正在发生”——像这永远新鲜的春天,像这永远温热的掌心,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生长出无限的可能。
喜欢跑道上的诗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跑道上的诗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