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自古以来,便是大昭皇后的居所,是天下女子最向往的、母仪天下的象征。
而如今,这座宫殿的主人,却是一位男子。
萧凛成为大昭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男后”,已经有数月了。此事在当时,引起的轩然大波,至今,仍是民间茶余饭后,最惊世骇俗的谈资。
然而,这位皇后,却似乎与世人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没有丝毫干预朝政的举动。
从册封大典那日起,他便再未踏足过皇极殿。对于前朝的任何决策,任何人事任免,他都缄默不语,仿佛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更尊重沈知遥的意愿。
这天下,是她用两世的血与泪,亲手夺回来的。他要做的,不是分享她的权力,而是守护她的安宁。
在册封为后的第三日,一封来自北燕的国书,便递交到了沈知遥的案头。
萧凛,主动禅位。
他将北燕的王位,传给了他最年幼,也最没有野心的弟弟。自己,则以“帝后”的身份,永远地,留在了大昭。
他放弃了故国,放弃了王权,心甘情愿地,做起了那个,站在女帝沈知遥背后,默默无闻的男人。
他开始,打理起了这偌大的后宫。
虽然,这座后宫,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清晨,当沈知遥在卯时,准时起身,准备去上早朝时,他早已为她,备好了温热的蜜水。
午后,他会亲自去御膳房,监督着,为她准备几样,她平日里最爱吃的,清淡小菜。他知道,繁重的政务,早已让她没什么胃口。
而到了夜晚,他便成了,这深宫之中,唯一一盏,为她而亮的灯。
今夜,又是如此。
子时已过,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沈知遥端坐于书案之后,眉心微蹙,正在批阅一份,关于江南漕运改革的奏折。这项改革,牵扯了太多盘根错杂的世家利益,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剧烈的动荡。
她已经对着这份奏折,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知遥没有抬头,她知道,是他来了。
在这座皇宫里,只有萧凛,敢在没有她传召的情况下,进入她的御书房。也只有萧凛的脚步声,才会如此轻柔,带着一种,不愿惊扰她的体贴。
一件带着淡淡檀香气息的,温暖的狐裘披风,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夜深了,风凉。”萧凛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就算国事再要紧,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沈知遥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头。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在感受到肩上那份温暖的瞬间,不自觉地,舒展了几分。
“嗯。”她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单音。
萧凛没有再多言。他知道,此刻的她,需要的是安静的陪伴,而非多余的劝慰。
他走到一旁,为她续上热茶,又将那烛台上的灯芯,拨亮了一些。然后,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拿起一卷闲书,无声地,陪着她。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
御书房内,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沈知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明明,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
但他的存在,却像是一股,看不见的暖流,无声无息地,驱散了她心中,因政务而起的烦躁与疲惫。让这间,冰冷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书房,多了一丝,名为“家”的温度。
沈知遥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感激他。
感激他,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毅然决然地,站在她的身边。
她信任他。
信任他,不会像李烬那样,觊觎她的权力,更不会,在背后,对她捅刀。
她甚至,有些……依赖他。
依赖他,带来的这份,宁静与温暖。
可是,她不敢爱他。
“爱”这个字,对她而言,早已成了一个,沾满了鲜血与背叛的,禁忌的诅咒。
前世,她也曾以为,自己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李烬,也曾为她,在海棠树下,许下过山盟海誓。他也曾,在她生病时,彻夜不眠地,守在她的床边。
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冰冷的背叛,是腹中孩儿的惨死,是整个家族,被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
那份被活生生,凌迟剔骨的痛苦,早已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只要有人,试图靠近她最柔软的腹部,她便会,不受控制地,竖起全身的尖刺!
她害怕。
她害怕,再一次,付出真心。
她害怕,当她卸下所有防备,将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捧到另一个人面前时,换来的,依旧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她只能,与他,保持着这样一种,微妙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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