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寨……我们中了埋伏……三百兄弟……”伤兵喘息着,眼角有泪滑落,“钟魁……好狠……”
傅鉴飞不再多问,专心处理伤口。他行医多年,见过各种伤势,但如此密集的枪伤和刺伤,明显是近距离屠杀所致。
林蕴芝在一旁递送器械,低声道:“鉴飞,收留红军伤员,若是被保安团知道……”
傅鉴飞手中动作不停:“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没有敌我。”
处理完伤口,已是日上三竿。傅鉴飞让董敬禄去前厅照看药铺,嘱咐若有人问起,就说师父在炮制特殊药材,不便打扰。
伤兵因失血过多和高热,时而昏迷,时而呓语。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傅鉴飞拼凑出了杨家寨惨案的轮廓。
钟魁的保安团在取得这两场胜利后,士气高涨,迅速扩大战果。武北区的赤卫队因寡不敌众,不得不化整为零,转入山区打游击。武北区各乡村相继落入钟魁的势力范围。
保安团每占领一村,便进行“清剿”,搜捕红军家属和苏维埃干部。白色恐怖笼罩武北,许多村民背井离乡,逃往相对安定的武所城一带。
傅鉴飞的济仁堂,近日来求医的人明显增多,其中不少是从武北区逃难来的百姓。他们不仅带着伤病,还带着各种悲惨故事。
“保安团把李村长的全家都抓走了,说他儿子是赤卫队员。”
“张家坳被烧了一半,不肯交出红军伤员。”
“钟魁放出话来,窝藏共匪者,与匪同罪。”
这些消息在药铺里悄悄流传,傅鉴飞只是静静听着,不多言语,但手中的动作有时会微微停顿。
这天黄昏,傅鉴飞正在后院翻晒药材,忽闻前厅有喧哗声。他放下药匾,走进前厅,见几名保安团士兵站在店中,为首的是个面带刀疤的班长。
“老傅,听说你这儿最近来了不少武北的难民?”刀疤班长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傅鉴飞平静答道:“求医问药,来者不拒。”
“有没有见过可疑人物?比如红军伤员?”班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药铺。
林蕴芝从内室走出,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老总说笑了,我们这小店,哪敢收留红军伤员。”
班长哼了一声:“量你们也不敢。”他站起身,走到药柜前,随意拉开一个抽屉,“钟团长有令,窝藏共匪者,与匪同罪,全家抄斩。”
董敬禄站在角落,脸色发白,双手微微颤抖。
傅鉴飞面不改色:“老总放心,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士兵们搜查一番,无功而返。送走这群不速之客,药铺里的三人沉默良久。最后林蕴芝低声道:“后院的伤员,终究是个祸患。”
傅鉴飞望向北方,暮色中的远山轮廓模糊:“明天我上山采药,顺便看看能否找些安全的安置之处。”
武所城外的山路崎岖难行,傅鉴飞却如履平地。他自幼在山中采药,对每一条小路都了如指掌。这次上山,明为采药,实为红军伤员寻找安全的藏身之处。
山腰有个隐秘的山洞,是傅鉴飞多年前采药时发现的,洞口被藤蔓遮掩,极难发现。他拨开藤蔓,钻进洞中,检查是否适合伤员养伤。
洞内干燥,有细小的水源从石缝中渗出,确实是理想的藏身之所。傅鉴飞记下方位,准备日落后再将伤员转移至此。
下山途中,他遇到一群扶老携幼的难民,衣衫褴褛,面色憔悴。一问方知,他们来自武北区的溪口村,保安团以“通匪”为名,烧毁了半个村子。
“钟魁的兵不是东西,比土匪还凶!”一个老人愤愤道,“我儿子不过是当了苏维埃的文书,就被抓去,生死不明。”
一位妇人抽泣着:“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说红军的种长大了也是匪。”
傅鉴飞默默从药囊中取出些干粮分给难民,又为其中伤病者简单诊治。众人千恩万谢,问起前路。
“武所城里也不安宁,保安团常来搜查。”傅鉴飞沉吟道,“你们不如绕过县城,向南去,粤边境或许安稳些。”
指点完路线,傅鉴飞继续下山。回到济仁堂时,已是黄昏。药铺里却气氛紧张,林蕴芝面色焦虑地迎上来。
“鉴飞,保安团下午又来搜查,比上次更仔细,差点就发现后院。”
傅鉴飞皱眉:“伤员情况如何?”
“高热不退,伤口化脓,需要更好的药材。”林蕴芝低声道,“而且,敬禄那孩子,我看他心神不宁,怕是经不住吓。”
正说着,董敬禄从后院进来,眼神闪烁:“师父,您回来了。”
傅鉴飞注视少年片刻,温和道:“敬禄,这些日子不太平,难为你了。你若想回家避避,我不拦你。”
董敬禄连忙摇头:“不,我要跟着师父。”
然而他躲闪的眼神,没能逃过傅鉴飞的眼睛。
是夜,月黑风高,傅鉴飞决定立即转移伤员。他预备了担架,与林蕴芝一起将伤员小心安置其上,准备从后门悄悄出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