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这里淹死的。”
潘媛那句冰冷的结论,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警察的心里。
那间本就狭小、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浴室,空气仿佛在这一瞬被彻底抽干。刚刚还因找到了“合理解释”而稍稍松弛下来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限,比那具尸体早已僵硬的肢体还要僵硬。
“意外”的假象被撕碎,露出其下那张狰狞、充满了预谋与恶意的谋杀的脸。
“封锁整栋楼!”林昭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的茫然与震惊,“通知指挥中心,案件等级提升至A级!我需要对这栋楼的每一个住户进行无遗漏排查!调取周边所有街道、商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全部监控录像!”
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现场像一台被瞬间激活的精密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房旭琅立刻带人冲下楼,开始在外围拉起第二道、范围更广的警戒线。潘媛则重新戴上护目镜,开始对那具充满谜团的尸体,进行更加细致的、像素级的二次勘查。
李振杰靠在门框上,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入肺里,才让他那颗因这突来反转而有些翻腾的心,稍稍平复。
他看着浴缸里那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体,又看了看墙上那张孙德海年轻时穿着海魂衫、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老照片,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又是一个,被淹死在过去的老人。
就在整个专案组都进入了最高强度的临战状态时,一个极其轻微的、金属门轴因缺乏养护而发出的“吱呀”声,突兀地从众人身后那条狭窄昏暗的楼道尽头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在这片被紧张和肃穆所笼罩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
“谁?!”负责守卫楼道的一名年轻警员立刻警惕地转身,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只见,在楼道尽头那扇本该通往废弃消防通道、早已被一把生锈铁链锁死的防火门,此刻正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一个穿着复古皮夹克、身形精悍的男人,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悄无声息地从那道狭窄的门缝里侧身闪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米白色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人。
是江野和厉雅楠。
他们的出现,如同两个不请自来的幽灵,瞬间打破了警方由警戒线和程序所构筑的绝对掌控。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年轻警员立刻上前,试图将他们拦下。
然而,江野甚至没看他一眼。他只是用一种对这里熟得像自家后花园般的姿态,极其自然地侧身一晃,便轻易绕过了年轻警员那紧张僵硬的阻拦,径直朝着401室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那双如同孤狼般锐利的眼睛,越过所有穿着制服的警察,精准地落在了正站在浴室门口、眼神冰冷的重案组队长身上。
“林队长,”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独有的、洞悉世事的沧桑与不羁的痞气,“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捣乱的。”
“我们只是来找我们的委托人。”
他说着,用下巴朝着那间还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浴室,随意地扬了扬。
林昭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又看了看那扇被他们轻易打开的、本该绝对安全的消防门,那张总是冷静如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被彻底冒犯的怒火。
“委托人?”她的声音比这栋老楼里常年不见阳光的穿堂风还要冷,“我再说一遍,这里是A级封锁的谋-杀案现场。我不管你们是谁,现在,立刻从这里消失。”
“谋杀案?”江野听到这个词,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对警方“后知后觉”的、毫不掩饰的嘲弄。
“看来,你们总算没笨到家。”他说着,从自己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在林昭面前缓缓展开。
那是一份委托书。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兹委托‘野火’私家侦探事务所,全权调查一桩与本人相关的、发生于十六年前的旧事……”
而在委托书的末尾,那个签名和早已摁得有些模糊的红色指印,都属于同一个人——
孙德海。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孙大爷三天前找到了我们。”一旁的厉雅楠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比江野要温和,却同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与坚韧,“他说,他手上有一些关于十六年前‘海神号’沉没的关键证据。他很害怕,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所以,他委托我们,希望能在他出事之前,把那些东西安全地交出来。”
“我们本来约好了今天上午就在这里见面。”她看着那间早已人去楼空的屋子,那双总是知性干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与自责。
“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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