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冷、森然,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杀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再一次死死地攀上了他的脊背。
董俷猛地勒住马缰,坐下的大黑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马蹄在积雪的街道上刨动,溅起一片泥泞。
南门,近在眼前。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裴元绍和他那一百名忠心耿耿的家兵,而是一片死寂。
十数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城门洞前,殷红的鲜血早已凝固,被新落的雪花覆盖,只露出狰狞的黑红色。
他们身上的铠甲破碎,兵器断折,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临死前奋力搏杀的姿态,怒目圆睁,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一场惨烈的背叛。
裴元绍,那个总是憨笑着跟在他身后的壮汉,不见踪影,生死未卜。
唯一的通道,那扇厚重的城门,被一道巨大的千斤闸死死封锁。
闸门上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显然,裴元绍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试图为他打开一条生路。
身后,喊杀声和马蹄声如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董俷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口灼热的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那股腥甜的味道混杂着无边的悲愤,在他的五脏六腑间翻江倒海。
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地盯着城楼的上方,那双赤红的眸子,比风雪还要冰冷,如两柄出鞘的利刃,要将这昏暗的城楼刺穿。
“哈哈哈……董家小儿,你已是瓮中之鳖,还不下马受降?”
一个略带沙哑的笑声从城楼上传来,火把瞬间亮起,将城头照得如同白昼。
一名身着锦袍、须发微白的中年文士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凭栏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金城太守,韩遂!
他身边,弓弦拉动的声音连成一片,无数闪着寒光的箭头,密密麻麻地对准了城下孤独的董俷和他身后仅存的数十骑。
只要韩遂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被射成刺猬。
“董俷,你父董卓,残暴不仁,天怒人怨。如今兵败,乃是天数。你若识时务,献上伏波将军遗物,归顺于我,我可保你性命,让你做个富家翁,如何?”韩遂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表面镇定自若,但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异的忌惮与不安。
眼前这个少年所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董俷身后的北宫伯等人脸色煞白,握着兵器的手因为绝望而微微颤抖。
前有万丈深渊,后有虎狼追兵,这已是必死之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董俷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反而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初时低沉,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弄,最后化作一道撼天动地的咆哮。
“韩遂老狗!你以为这就赢了?我董俷,自幼被西凉人称为‘巨魔儿’,你可知何为巨魔?巨魔,生来便是要踏碎一切,吞噬一切!”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大黑马长嘶一声,竟不退反进,向着那千斤闸冲去!
“你想要伏波将军的锤法?好!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伏波将军锤!”
董俷怒吼声中,体内那股因剧痛而沉寂的力量,仿佛被这无边的怒火彻底点燃。
伏波将军锤法的心诀在脑中闪过,一股远超先前的狂暴力量,如山洪决堤般从他四肢百骸的深处炸开!
他浑身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皮肤下的血管根根贲张,整个人仿佛凭空膨胀了一圈,一股蛮荒、霸道的气息冲天而起,竟让城楼上的火把都为之摇曳不定。
城头上的韩遂脸色剧变,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让他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放箭!快放箭!”他厉声尖叫。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下令的瞬间,董俷动了。
他右手猛然一扬,那柄重逾百斤的铁锤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砸向千斤闸!
“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
千斤闸被砸中的地方,坚硬的铁木瞬间爆裂开一个巨大的凹坑,木屑与铁片四散飞溅。
整个城楼都为之剧烈一颤,守军们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手中的弓箭也失了准头,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出,却连董俷的衣角都没碰到。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但这只是开始。
不等众人从惊骇中回过神,董俷已策马冲至闸前。
他左手紧握着另一柄大锤,借助马匹前冲的巨大惯性,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锤上,狠狠地砸向刚才被轰击的同一点!
“给我开!”
“咚!”第二锤!
千斤闸的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巨大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再开!”
“咚!”第三锤!
连接闸门的石制卯榫开始崩裂,碎石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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