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山岗,吹得三人衣袍猎猎作响。
为首那人身形魁梧,正是黑山军首领张燕。
他没有看山下那座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宛县,也没有看更远处那片连营百里、煞气冲天的西凉军营,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夜,落在天边一弯冰冷而残缺的弦月上。
“大贤良师……终究是算错了一步。”许久,张燕幽幽一叹,声音嘶哑,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身后的刘辟和龚都心头一颤。
刘辟性子更急,忍不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渠帅,那董卓分明已将宛县围死,为何按兵不动?我等兄弟在城中……”
“他不是不动,而是在等。”张燕的视线终于从残月上收回,缓缓转向西凉军大营的方向,那双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眸子里,没有对董卓的恐惧,反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忌惮与警觉,“他在用宛县城里数万兄弟的性命,作他的磨刀石。”
龚都闷声道:“磨刀石?磨谁的刀?”
“磨他西凉军的刀,磨天下诸侯的刀。”张燕的声音陡然转冷,“更重要的,是磨他儿子的刀。”
此言一出,刘辟和龚都皆是一惊。
他们顺着张燕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营帐和火光,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你们没看见吗?”张燕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在那片杀气最盛的营帐周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那不是董卓的残暴,也不是李儒的阴毒,而是一种……幼狼巡视领地般的饥渴与残忍。那头小狼,正在用我们兄弟的头颅,来铸就他自己的凶名。此人,日后必是我等心腹大患。”
刘辟和龚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极力远眺,却依旧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从未见过张燕用如此凝重的语气评价一个人,甚至当年面对朝廷的精锐官军时,张燕也未曾如此。
“渠帅,那我们……前路何在?”刘辟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与绝望。
他们本是响应大贤良师的号召,以为能开创一个黄天盛世,可如今,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张燕沉默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波澜已经尽数敛去,只剩下如深渊般的平静。
“太平道……亡了。”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刘辟和龚都的心上。
他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大贤良师已死,各地渠帅各自为战,被朝廷逐个击破,所谓的黄天盛世,早已成了镜花水月。
“但我们还没亡。”张燕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董卓想用我们的人头立威,那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传我命令,召集所有在外围的兄弟,我们不进宛县,也不与西凉军硬拼。去太行山,去那连官军都懒得进去的深山老林。这天下,很快就要乱了。我们要做的,不是争一时之长短,而是找个地方,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等着……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四个字,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刘辟和龚都眼中那即将熄灭的死灰。
他们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狼一般的狠厉光芒。
张燕不再多言,最后望了一眼那座注定要被鲜血淹没的城池,转身带着两人,如鬼魅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宛县城下的厮杀声震彻云霄。
正如张燕所料,董卓稳坐中军大帐,只是不断派出麾下部将,轮番对宛县的防御工事进行消耗性攻击。
西凉军的战鼓仿佛不知疲倦,从清晨一直擂到黄昏。
“杀!”华雄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卷起一道血浪,一名黄巾小帅的头颅应声飞起。
他身后的铁骑如黑色潮水般涌上,瞬间撕开了一道缺口。
另一侧,徐荣指挥的步卒方阵稳如泰山,弓弩手精准的点射让城头上的黄巾军抬不起头来。
他冷静地抓住一个破绽,令刀盾兵猛然前压,又是一名黄巾渠帅被乱刀砍死在阵前。
然而,西凉军中也并非人人都是猛将。
胡轸所部在冲击一处由拒马和壕沟组成的复杂阵地时,陷入了苦战。
黄巾军仿佛疯了一般,用血肉之躯悍不畏死地往前填,一时间竟将胡轸的攻势死死顶住,甚至隐隐有反扑的迹象。
“将军!顶不住了!黄巾贼的援兵上来了!”一名偏将浑身是血地冲到胡轸面前,声音里带着惊恐。
胡轸又惊又怒,正欲下令暂退,却听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更为激昂的喊杀声。
一支人数不多但军容严整的军队,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从斜刺里切入了混乱的黄巾军阵型。
为首一员大将,头戴赤帻,手持一柄古锭刀,身先士卒,刀光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合之将!
“是长沙孙坚!”胡轸身边的亲兵失声喊道。
只见孙坚和他麾下的乡勇个个如猛虎下山,他们装备或许不如西凉军精良,但那股悍不畏死的勇猛之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