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在董俷脑中飞速盘旋,每一个方案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安邑城,这座河东郡的治所,此刻在他眼中已非坚城,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伪装着不经意地观察城门守备之时,长街的尽头,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战鼓擂动,由远及近,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街上原本喧闹的人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所有人都惊愕地回望。
只见一抹刺目的火红,正以奔雷之势冲破人流,那是一匹通体赤红、神骏异常的战马,四蹄翻飞,鬃毛如火,宛若一团移动的烈焰。
马背上,端坐着一名身披轻甲的女子,身形高挑,英姿飒爽,手中倒提着一柄长柄大刀,刀锋在日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
她纵马疾驰,完全无视街上行人的死活,所过之处,百姓惊呼着四散奔逃,躲闪不及的货郎摊贩被撞得七零八落,瓜果菜蔬滚了一地。
那女子却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脸上满是冰冷的煞气,仿佛整条长街都成了她一人的跑马场。
这般嚣张跋扈的行径,瞬间点燃了典韦和沙摩柯心中的怒火。
典韦一双牛眼瞪得滚圆,握着铁戟的手青筋暴起,周身煞气毕露。
而性子更为火爆的沙摩柯更是怪叫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捋起袖子便要上前理论:“哪来的婆娘,如此不知死活!”
他魁梧的身躯刚一晃动,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便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他竟动弹不得。
沙摩柯愕然回头,却见董俷脸色复杂,死死盯着那团越来越近的“烈焰”,低声喝道:“别动!”
“主公,这婆娘都快撞上咱们了!”沙摩柯急道。
董俷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愈发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头痛之色。
那火红战马转瞬即至,就在距离众人不足十步之遥时,骑马女子猛地一勒缰绳。
战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人立而起,两只前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激起一连串的火星。
烟尘弥漫中,那女子凤目含煞,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众人,最终死死锁定在了董俷的脸上。
“是她?”典韦也认了出来,脸上的怒气化为了惊疑。
沙摩柯还不明所以,兀自挣扎着:“主公,你放开我!看俺不去教训教训她!”
董俷终于松开了手,却用一种近乎呻吟的语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是我四姐。”
“啊?”沙摩柯一张黑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高举着准备挥出的拳头僵在了半空,表情滑稽到了极点。
主公的……姐姐?
那个在陇西传闻中,比男人还能打,一刀差点把西凉豪强卫家继承人给废了的董家四小姐?
他的惊愕还未结束,那被称为“四姐”的女子已然有了动作。
她没有任何言语,眼中杀机一闪,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再度前冲!
同时,她手中那柄长柄大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劈董俷的面门!
这一刀,迅猛、狠辣,不带丝毫留情,分明是战场上取人性命的杀招!
董俷瞳孔骤缩,电光石火间,他脚下猛地发力,整个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几乎与地面平行。
那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凌厉的劲风刮得他面皮生疼。
“锵!”
一声巨响,大刀重重劈在他身后的石板路上,火星四溅,坚硬的青石竟被斩出一道深长的裂痕。
不等董四姐收刀,堪堪避过一击的董俷腰部猛然发力,如鲤鱼打挺般弹起,双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犹自震颤的刀杆。
他哭笑不得,脸上满是无奈与后怕,大声喊道:“四姐,你疯了不成?真想杀了我啊!”
董四姐冷冷地盯着他,试图夺回大刀,却发现刀杆在董俷手中纹丝不动。
她凤目中的煞气丝毫不减,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中大刀仍未收回,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喝道:“你毁我联姻大事,害我被卫家追杀三年,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今日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怎消我心头之恨!”
她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
只见原本跟在她身后稍远处,看似随行护卫的数十名骑兵,已悄然散开,人人摘下背上弓弩,动作娴熟地列成一个半月形的攻击阵列,将董俷一行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这些骑兵清一色全是女子,个个眼神冷冽,杀气凛然,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遥遥锁定了包围圈中的每一个人。
一瞬间,街头的喧嚣彻底消失,空气仿佛凝固成冰,一股远比刚才更加浓郁的杀机,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这片小小的区域。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死寂之中,另一侧的长街尽头,忽然又传来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正朝着这个已然紧绷到极致的旋涡中心,不急不缓地靠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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