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周府的大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周瑜正欲发作的怒火,连同满院护卫出鞘的刀锋,都在看清来人时凝固在了空气里。
董俷就那么闯了进来,赤着虬结狰狞的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遍布着旧日的伤疤,而此刻,他的后背上赫然缠绕着一圈荆棘。
那带刺的藤条深深嵌入皮肉,随着他每一步沉重的移动,都有新的血珠从伤口渗出,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暗红色的印记。
这副“负荆请罪”的场面,原始、粗暴,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意,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周瑜精心准备的所有怒斥和责难之上。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酝酿好的雷霆之怒瞬间卡壳,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
准备好的满腹经纶、引经据典的斥责,在对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野蛮姿态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院中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护卫们持刀而立,却不知是该上前擒拿,还是该退后让路。
周瑜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那柄象征着他身份与决心的长剑,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这辈子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局面。
打,对方摆明了是来领罪的,先动手便失了道理;骂,对着一个浑身是血、态度“诚恳”到极致的莽汉,任何优雅的言辞都显得像是在对牛弹琴。
“董俷,冲撞周郎君虎威,罪该万死!”董俷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虚伪,“手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郎君的随从。此事全因我管教不严而起,所有罪责,董俷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郎君大人有大量,放过我那两个兄弟!”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回荡在庭院里,将周瑜架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哪里是请罪,分明就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他周瑜的世家风骨和骄傲。
周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被搅乱的怒气和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他缓缓松开剑柄,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董俷。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看似粗鄙的家伙,实则粗中有细,这一手玩得极妙,直接将了他一军。
“你倒是条汉子。”周瑜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已没了最初的杀气,“但周某府中家将受辱是真,下邳城的规矩被破也是真。我若因你这番做派就轻易放人,日后如何在江东立足?我周家的颜面又置于何地?”
董俷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只要对方开始讲道理、谈条件,那就不是死局。
“请郎君示下!”
周瑜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他要看看这个董俷究竟有几分斤两。
“放人可以,但须有两个前提,你可任选其一。”他伸出两根手指,“其一,请动下邳令陈珪陈汉瑜公亲自前来为你二人做保,有他出面调停,我自当遵从;其二,你若有本事,便去求一道朝廷公文,只要有尚书台或大将军府的文书下达,我立刻放人。”
这两个条件,一个比一个棘手。
陈珪是徐州名士,门第高贵,岂是董俷想见就能见的?
至于朝廷公文,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董俷眉头紧锁,脑中飞速权衡。
去求陈珪,变数太大,且姿态太低,未必能成。
至于朝廷……他他的目光在周瑜年轻而傲然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平静地说道:“不必惊动陈公,也不必远赴洛阳。请周郎君借笔墨一用,俷修书一封,三日之内,必有回音。”
他的语气平静而自信,眉宇间竟透出一股运筹帷幄的气度,仿佛笃定自己的书信拥有超越陈珪和朝廷公文的分量。
周瑜微微一怔,随即生出几分好奇,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取来笔墨纸砚。
董俷坦然起身,对身上的伤口毫不在意,大步走到案前。
他拿起笔,正欲蘸墨,却忽然停住,抬头问道:“敢问郎君,我那两位兄弟,高姓大名?”
周瑜身旁的一名护卫头领冷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答道:“一个叫潘璋,一个叫凌操。”
“嗡——”
仿佛一道天雷在脑海中炸响,董俷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手中的狼毫笔再也握不住,“啪”的一声掉落在雪白的宣纸上,饱蘸的浓墨迅速晕开,如同一朵绽放的黑色死亡之花。
潘璋……凌操……
这两个如同魔咒般的名字,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那名护卫,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这究竟是不是一个荒诞的玩笑。
空气在这一刻骤然变得凝重,比刚才剑拔弩张时还要压抑。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到疯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催命的鼓点。
一名骑士连滚带爬地冲进大门,他满身尘土,嗓音嘶哑,带着哭腔高喊:“急报!从洛阳发来的八百里加急!请董……请董公亲启!”
骑士话音未落,便力竭栽倒在地,一个用火漆严密封装的竹筒从他怀中滚落出来,停在了董俷的脚边。
那紫色的火漆上,赫然印着一个模糊却威严的皇家印记。
董俷缓缓低下头,目光从那两个震动他心魄的名字,移到了这个来自帝国心脏的、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信物上。
下邳城的一场小小风波,与千里之外帝都洛阳的风云变幻,在这一刻,竟诡异地交汇于他掌心之中。
天,要变了。
喜欢穿越三国,我爹是董卓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穿越三国,我爹是董卓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