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的铁蹄踏碎了长街的寂静,卷起一路烟尘。
董俷的心跳比马蹄声还要狂乱,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是靠近府邸,那股窒息感就越是强烈。
终于,熟悉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但迎接他的不是往日的温暖,而是扑面而来的,混杂着焦炭气息的浓重血腥味。
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嘶,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凝固的绝望。
董俷翻身下马,脚下黏腻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他低头看去,鲜血已经汇成了暗红色的小溪,浸透了青石板的缝隙。
昔日守卫森严的府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他最忠诚的亲卫,他们脸上的惊愕与不甘永远定格在了最后一刻。
“不……”一声沙哑的低吼从董俷的喉咙里挤出,他双目赤红,那颗在战场上千锤百炼、坚如磐石的心,在这一刻被生生撕开了一道血口。
他强压下几欲喷涌而出的恐惧与狂怒,像一头受伤的孤狼,疯了一般冲进了那扇洞开的大门。
庭院内的景象比门外更加惨烈。
假山被推倒,廊柱上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新翻的泥土和焦黑的残骸混在一起,到处都是尸体。
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是与他同生共死过的兄弟!
可现在,他们都成了冰冷的尸骸。
死寂,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除了风吹过残破窗棂发出的呜咽声,整个董府再无半点声息。
这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让人绝望。
董俷踉跄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不敢去想,不敢去看内宅的方向。
他冲进大厅,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身材魁梧如山岳的沙摩柯,那个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蛮王,此刻正双膝跪地,健壮的脊背垮塌下来,埋首于双臂之间,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悲鸣从他喉间断续溢出。
而在他身旁,平日里能手撕虎豹的典韦,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雕,呆呆地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正在嚎啕大哭的幼子,那是他的孩儿,董俷的侄子。
典韦空洞的双眼直视着前方,对孩童的哭声充耳不闻,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在他眼中崩塌。
整个大厅,被一种无声的崩溃所笼罩,空气冷得像是能凝结成冰。
“大嫂……”沙摩柯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泪水与血污,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我们……我们没能护住大嫂……她……她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像两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董俷的脑海。
刹那间,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都离他远去,只剩下这两个字在他脑中疯狂地回响、爆炸。
他感觉喉头一甜,一股滚烫的腥气直冲而上。
“不!不可能!”他嘶吼着,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女挣扎着从梁柱后爬了出来,她气息奄奄,指着门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主公……夫人……夫人她没有死!她被……被贼人劫走了!”
劫走了?
这个消息比死亡的噩耗更具毁灭性。
死亡是终结,而被劫走,则意味着无尽的折磨与羞辱。
一股远超悲痛的狂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那股翻涌的气血再也压抑不住。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董俷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一片混沌中挣扎醒来。
刺鼻的草药味和隐约的啜泣声让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妹妹董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兄长!你醒了!”董绿又惊又喜。
但下一刻,董俷的目光越过她,看到了更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不远处,一名侍女正死死抱着董绿的腿,而董绿的额头上,一片鲜血淋漓,旁边的廊柱上,赫然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董绿挣扎着,哭喊道,“是我没保护好嫂嫂!是我该死!兄长,你让我去死!”
原来在他昏迷之时,董绿因深陷自责,竟一头撞向了柱子,若非侍女及时发现拦阻,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啊——!”
董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猛地坐起,巨大的动作撕裂了内腑的伤口,但他毫不在意。
他一把抓住床沿,坚硬的木质床架在他手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想怒吼,想杀人,想将这天都捅出一个窟窿,但最终,所有的力量都化作了无尽的无助与撕裂感。
他的妹妹险些丧命,他的妻子被人掳走,他的家被付之一炬,他的兄弟惨遭屠戮……他这个所谓的西凉霸主,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主公……”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传来。
董俷猛地转头,只见内室的软榻上,任红昌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缠满了绷带,殷红的血迹从缝隙中不断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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