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踹开的瞬间，陆平安就后悔了。
倒不是怕宋明琛，是门后那股味儿——福尔马林混着铁锈，还掺了点食堂剩菜发酵的酸臭，像是把太平间和菜市场地下室焊在了一起。
他捏了捏耳钉，不烫了，指尖却一阵阵发麻，跟手机静音震动似的。危险没解除，只是换了种活法。
阶梯往下延伸，墙壁上全是倒写的“封”字，红得发黑，像用血混浆糊刷上去的。他没敢踩中间的裂缝，挑着边沿走，鞋底踩到个硬物，低头一看，是半截银针，针尾刻着“陆”字。
“我靠，这年头连耗材都认祖归宗了？”他嘀咕着把针踢开，嚼了口泡泡糖，甜味快没了，只剩橡胶的嚼劲。
张薇跟在身后，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右手一直贴着墙，指尖划过那些倒“封”字时，墙上血迹突然泛出油光，像被什么激活了。
“别碰。”陆平安回头拽她手腕，触手冰凉，比冰箱冷冻层还瘆人。
她没挣，只盯着前方：“前面……有东西在叫。”
“谁？宋明琛请的KTV驻唱？”
话音未落，阶梯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像被掏空的蜂巢，四面墙全是透明舱体，密密麻麻排了上百个。每个舱里泡着个人，赤身裸体，胸口插着根银针，针尾朝外，清一色刻着“陆”字。
活的。
眼皮底下有眼球转动的痕迹，手指偶尔抽搐，像在梦里打游戏按技能键。
“这……”陆平安嗓子发干，“是搞批量代餐？还是我家族企业转型做克隆人了？”
张薇一步步往前走，脚步轻得像怕吵醒谁。她停在最近的营养舱前，玻璃凝着水雾，抬手抹开，露出里面那张脸——
她自己的脸。
闭着眼，病号服领口敞开，胸口那根银针正随着呼吸颤动，跟活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她声音压得极低，“死那天的实验舱。”
陆平安脑子“嗡”的一声，第一反应是找宋明琛。那家伙还站在楼梯口，双手插在中山装口袋里，脸上的蜈蚣疤随着嘴角上扬一抽一抽，没动。
“你他妈到底想干啥？”陆平安吼出声，“批量生产我？还是开个‘陆平安主题乐园’，门票收阳寿？”
宋明琛没答，只抬起右手把玩翡翠扳指，动作慢条斯理，像在等什么。
张薇的手还贴在玻璃上，忽然，整排营养舱同时泛起涟漪，液体翻涌，活尸们胸口的银针发出低频嗡鸣，像被什么唤醒了。
她右臂的冰晶纹路一闪，金光顺着纹路窜动，跟银针的频率对上了。
“它们……在共鸣。”她低声说。
“所以你是他们造的？”陆平安盯着她，“还是说，你也是其中一个？只是运气好逃出来了？”
她猛地转头看他，金瞳里没有慌乱，只有一丝被刺中的痛：“我不是……我是被你超度的。”
“可你死前在这儿。”他指了指舱体，“他们拿你试过‘傀儡引’，这术三十年前就失传了，连我爷都没传下来，现在不仅复活了，还量产了——用的是我家的血脉标记。”
他从怀里掏出残卷，翻到“傀儡引”那页，纸角被撕过，只剩半句话：“……以亲族精血为引，控百身如一。”
“精血为引。”他冷笑，“所以他们要的不是我这个人，是要我的血当启动钥匙？”
张薇摇头：“他们要的是你……进去。”
“进去？”他指了指自己鼻尖，“躺进那个玻璃棺，当第101号产品？”
“不。”她声音发紧，“是让你变成‘总控’。百具活尸共用一个意识，你是那个‘一’。”
陆平安愣住。
难怪宋明琛不急着动手。不是抓他，是等他主动走进去。
就像钓鱼，鱼饵都摆桌上了，就差你张嘴。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点。低头看右手，掌纹里沾了点从活尸舱漏出的绿液，正顺着皮肤往里渗，凉得发麻。
“行，挺会玩。”他把泡泡糖渣贴在耳钉上，当临时绝缘胶，“那我今天就当个反向U盘——专杀毒软件。”
他刚想后退，地面突然一震。
不是晃，是“跳”了一下，像整栋楼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了下。天花板簌簌掉灰，裂缝迅速蔓延，七道裂痕从不同方向汇聚到中央地砖，拼成个残缺的七星阵。
宋明琛终于动了。
他走到墙角蹲下，把噬魂铃的铃舌——那根骨钉——轻轻插进地缝里。
“叮。”
一声轻响，不刺耳，却让所有活尸同时睁眼。
灰白的瞳孔，没有焦点，却全都转向陆平安。
胸口银针共振，嗡鸣声连成一片，像百人合唱团齐唱《我是一个兵》。
张薇突然跪下，右臂冰晶裂开细纹，金色血管从指尖往上爬，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他在唤醒它们。”她咬牙，“全部。”
陆平安没再废话，抬手一口血喷在铁钩上，反手在地上画符。
不是复杂阵法，是个简易“断脉符”，专断地气流动。他以前在殡仪馆处理过阴气倒灌的尸房，原理差不多——堵住源头，再拆管道。
符成瞬间，铁钩“啪”地裂了道缝。
地面震动更剧烈，中央地砖轰然炸开，一股黑气冲天而起，直灌天花板。
活尸们集体坐起，动作整齐得像军训汇演。他们拔出胸口银针，缓缓抬手，针尖对准陆平安。
张薇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右臂的石化已经蔓延到手腕，金纹在皮下扭动，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陆平安盯着她：“你还撑得住吗？”
她点头，声音发颤：“只要……你不进去。”
“放心。”他咧嘴，嚼了最后一口泡泡糖吐掉，“我宁可去拼多多买个分身，也不当你们的出厂预装系统。”
他举起铁钩，对准最近的活尸。
第一具活尸站起，脚踩在舱沿，动作僵硬却稳定。
它抬起手，银针指向陆平安眉心。
第二具、第三具……陆续站起，整排营养舱像被按下启动键。
张薇右臂的金纹突然爆亮，与银针共鸣，发出一声尖锐蜂鸣。
就在这时，角落一具活尸眼角滑下一滴液体，落在地上，凝成青铜色结晶，形状像半个齿轮。
陆平安瞳孔一缩。
这玩意儿，他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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