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贴着铁架平台刮,咸腥味往衣服缝里钻。陆平安抱着张薇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脚底刚落稳,周遭空气突然像被巨石压住,连风都顿住了。
他皱着眉嚼着泡泡糖,早没了甜味也没吐。这习惯是在殡仪馆值夜班时养的——一紧张就得嚼点东西,脑子才转得快。
怀里的张薇动了动,手指轻轻蜷了下。她体温凉得吓人,陆平安却不敢松手。刚才在船上,她突然睁眼,哑着嗓子说“东方三百里”,尾音拖得老长,根本不是她的声音,倒像有东西借她的嘴说话,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他把人轻轻放在控制室门口的防潮垫上,顺手摸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摆。铜钱刚落地,边缘就开始发黑,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似的,透着股邪性。
不对劲。
陆平安立刻后退半步,后背抵住铁箱。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起重机的钢索缓缓放下,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影吊在钩子上,慢悠悠降落在平台中央。
那人站定,抬手摘下面具。
一张溃烂的脸露了出来,右脸爬满青黑色纹路,像活物似的在皮下蠕动。他左手攥着柄桃木剑,右手挂着个青铜小铃,正是张昊。
“陆平安,”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比我想的来得快。”
陆平安没说话,右手已经摸向背包侧袋的粗盐包。他当然记得这人——茅山比试那天,还是他用一道符把张昊逼得认输,后来听说他被逐出师门,没想到会在这儿撞上。
张昊把夜叉面具重新扣上,咔嗒一声卡紧。面具上獠牙外露,衬得他本就诡异的身形更不像活人。
“知道这铃怎么来的吗?”他晃了晃手里的噬魂铃,铃身撞出细碎的响,“宋家拿它换了我一条命。现在,该拿你的命还回去了。”
话音刚落,铃声突然炸响。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往脑子里钻。陆平安眼前一黑,右眼猛地刺痛,像有人拿针扎进去搅了圈。他抬手去捂,指尖碰到耳上的铜钱耳钉,耳钉微微震动,却挡不住那股钻心的疼。
视野开始扭曲。左边还能看清,右边的一切都在倒着走——控制室的门变成了墙,地上的铜钱飞起来粘在天花板上,张昊的身影裂成三个,正慢慢朝他围过来。
陆平安狠狠咬了口舌尖,血腥味混着嘴里的残糖炸开。疼意让他清醒了一瞬,趁这工夫甩出两枚铜钱,直往铃铛的方向去。
“张薇!”他喊了一声,“能听见就帮帮我!”
话音刚落,头顶的起重机液压臂突然动了。原本静止的机械臂像活过来似的猛地扭身,钢索绷得笔直,直冲张昊腰部绞去。
张昊没料到这招,慌忙跳开,还是被钢索擦到肩膀,斗篷撕裂了一块。他怒吼一声,再次摇响铃铛。
这一次,陆平安的右眼彻底黑了。
不是看不见,是整片视野被灰雾蒙住,什么都辨不清。他只能靠左眼勉强视物,动作顿时滞涩起来。他蹲下身,手指在地上飞快划拉,想摸准铜钱的位置。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昊在逼近。
陆平安不敢轻举妄动,嘴里的泡泡糖已经嚼得发黏,他悄悄捏成一团,藏在掌心。
“你师父瞎了眼还能算准天机,”张昊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嘲弄,“你呢?没了眼睛,是不是连路都走不了?”
陆平安没应声,手指慢慢摸向口袋里最后一块糖。他记得这糖之前沾过符水,有点邪性,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张昊又晃了铃。
铃声再起,连左眼都开始发花。陆平安额头冒冷汗,知道撑不了多久。就在这时,起重机又动了——这次不是整条臂,是末端的吊钩突然旋转,链条哗啦作响,像被人操控着往下砸。
张昊被迫抬头防御,铃声戛然而止。
就是现在!
陆平安猛地起身,把掌心的糖团弹了出去。糖团飞得不高不偏,正好糊在铃铛口上。
下一秒,怪事发生了。
糖团刚碰到铃身,就冒起一股白烟,散发出烧焦塑料似的糊味。铃铛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随即彻底哑了火。
张昊低头盯着铃,脸色骤变:“你做了什么?”
陆平安没答,趁他分神冲上去,一把抢过铃铛。入手冰凉,内壁刻着个复杂的徽记——他认得,是宋家的标记。
他把铃塞进背包,同时伸手去夺桃木剑。可刚碰到剑柄,右眼的剧痛再次袭来,整个人踉跄着跪倒在地。
“你以为这就完了?”张昊冷笑,抬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溃烂的脸,“这铃,只是个开始。”
陆平安喘着气,左手撑地想站起来。右眼还在疼,但听觉没受影响——他听见远处海浪拍打着平台,听见风穿过铁架的呼啸,也听见张薇微弱的呼吸声。
她还活着。
他摸出最后一块泡泡糖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薄荷味直冲脑门,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你说这铃是宋家用命换的,”陆平安慢慢站直,盯着他,“那你现在算什么?他们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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