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低头看自己的右手，皮肤的青色越来越重，血管隐隐浮现出来，颜色发暗，像冻住的墨。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点。
不能再这么下去。
他摸出兜里最后一张黄符，压在张薇的额头上。符纸刚燃起一点青焰，就像被什么东西掐灭了似的，“滋”地一声熄了，只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
没用。普通的符箓，根本压不住这种层次的能量。
窗外的天色更沉了，病房里的日光灯开始忽明忽暗，电流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像有双眼睛躲在暗处，死死盯着他和张薇。
忽然，陆平安注意到张薇的手背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皮肤下面有东西在慢慢游走。一条极淡的金色纹路从她的手腕浮起来，蜿蜒着往上爬，形状扭曲，像蛇缠在骨头上。
是河伯的图腾。
陆平安屏住呼吸，盯着那道纹路。它爬到张薇的掌心，突然停住了——位置正好和他掌心的位置对着，分毫不差。
下一秒，他的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同样的金色纹路正从他的皮肤下慢慢浮现，位置和张薇手背上的完全对应，像镜子里的倒影。
两人交握的手背上，两道纹路缓缓靠近，最后连在了一起，轻轻跳动着，竟像是有了生命。
监测仪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危急提示，而是数值突然变得平稳——甚至可以说，是同步。
护士跑进来，盯着屏幕瞪大了眼睛：“他们的血压、血氧，还有神经传导速度……全同步了！这怎么可能啊，两个人怎么会共享生理数据？”
陆平安没理她，目光死死锁在张薇的脸上。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陆平安的心猛地一紧，凑过去，声音放得极轻：“张薇？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回应。
可他能感觉到，张薇握着他的手，力气好像大了一点，指尖还轻轻动了动。
就在这时，病房里的日光灯“啪”地一声灭了。应急灯亮起来，红色的光映在墙上，把一切都染得发暗。
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线条，和刚才皮肤下的纹路一模一样，在头顶慢慢盘旋着，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形状，像是某种古老符号的投影。
陆平安没动。
他知道这是什么——河伯的力量正在往外溢，而张薇的身体成了容器，她正在和残魂争夺控制权。她撑得越久，反噬就会越重。
而他，因为那个没说出口的血契，成了她的锚点。
也成了她的负担。
陆平安抬起左手，看着手背上新生的共生纹路，声音低得像在呢喃：“你别死，听见没有？你要是敢变成别人的容器，以后我再也不给你买珍珠奶茶了——就你最爱的那家。”
话音刚落，头顶的金色纹路突然顿住，接着慢慢散了开去，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走廊里传来护士惊喜的喊声：“奇怪！体温不降了！现在是三十四度一，虽然还是低，但总算稳住了！”
陆平安靠在床边，胳膊麻得没了知觉，全身都透着冷，可意识却异常清醒。
他没松开张薇的手。
也不敢松。
外面传来换班护士的脚步声，走廊的灯跟着一闪一闪。陆平安抬头看向窗户，玻璃上隐约映出两张脸——一张苍白如雪，闭着眼；一张青灰发暗，睁着眼，两个人的脸凑得近，连呼吸的频率都慢慢变得一致。
他的右手还在轻轻跳。
纹路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搏动感，像另一颗心脏，在很远的地方，和他的心跳，慢慢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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