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刀子似的刮在脸上。陆平安眯紧眼,步子没停,脚下的沙地却渐渐失了干硬,踩上去软乎乎的,像久旱的泥地刚被润过。他低头瞥了眼,沙层上浮着层薄薄的湿气,几处低洼里,已经积起了浅浅的水洼。
张薇伏在他背上,呼吸轻得像羽毛。忽然,她蜷了蜷手指,声音哑哑的:“那边……水更多。”
陆平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远处地势微微陷落,风里似乎晃着点深绿。不是海市蜃楼那种虚浮的影子,是实实在在、扎根在土里的东西。
“活的。”他低低道,“草都冒芽了。”
脚步非但没慢,反倒更快了些。越靠近那片绿意,空气里的味道就越不一样——除了水汽,还混着股说不清的气息,像旧铜器上的锈,缠着凉凉的雨后泥土味。右耳还在渗血,温热的血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每走一步,都扯得头皮发紧发麻。
走到近前才看清,这地方竟真成了片绿洲。十几棵枯死的老树根旁,不知何时钻出了新芽,叶片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中间的洼地蓄着一潭清水,水面静得像面镜子,映着灰扑扑的天,还有他和张薇两个歪歪扭扭的影子。
陆平安蹲下身,指尖探进水里。凉,却不刺骨。他摸出怀里的《风水录》,随手翻了两页,书页竟自己停住——那一页上,画着个古怪的圆环,像是水流缠着迷蒙的符文,打了个死结。
“又是这玩意儿搞鬼。”他嘟囔着,把书塞回怀里。
张薇从他背上滑下来,站稳时膝盖晃了晃。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冰凉:“下面有东西在动,比刚才清楚多了。”
“门?”陆平安脱口问。
她点了点头:“埋得很深,就在水潭正底下。”
陆平安立刻摸出寻龙尺,指尖往牙上一咬,挤出点血抹在尺身上。尺尖刚离手,就猛地一颤,直直指向水潭中央。他盯着那微微晃动的尺尖,沉声道:“金属结构,四四方方,边角带纹路——八成是道石门。”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漾开一圈涟漪。没风,也没有活物惊扰,那圈波纹就从潭心慢慢漾开,一圈叠着一圈,越来越缓,像极了人的心跳。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水里浮了上来。
不是真的从水里钻出来,更像是雾气凝成的影子,半透明的,轮廓模糊得很。那人穿着宽袍大袖,腰间系着根绳结繁复的带子,脸上看不出年纪,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河伯?”陆平安往后退了半步,顺手把张薇拉到身后。
那幻影开了口,声音像是隔着千里万里传来的,轻飘飘的:“此地乃上古风水阵,可断一切追踪之线。”
“谁的追踪?”陆平安追问。
“教廷的灵识锁,宋家的血引术,皆不能入。”幻影抬起手,指尖指向水潭深处,“门在此处,开则避祸。”
陆平安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说得倒好听,跟免费避难所似的。凭什么信你?”
幻影身形没动,声音依旧平淡:“双界者临门,门自开。”
“又是这套鬼话。”陆平安翻了个白眼,“上次在梵蒂冈,你也这么说,结果老子差点被雷劈成焦炭。”
张薇忽然往前迈了一步。她没看幻影,只盯着那潭水:“我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的。这里的气息……很干净。”
陆平安皱紧眉:“你别掺和,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她没理他,径直走到水边,掌心按在了潮湿的沙地上。指尖刚触到地面,整片绿洲的水都震了一下。紧接着,水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一道青铜色的门框,缓缓从泥沙里升了起来,垂直立在水下,顶端几乎要冒出水面。门面上刻着交错的纹路,左边是东方的八卦图腾,右边竟嵌着个十字架形状的凹槽。
张薇盯着那个十字架,眼神骤变。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耳语:“宋家。”
陆平安立刻凑过去,凑近了细看。果然,门把手旁边,正浮着个蛇形徽章的印记——和之前那个假神父胸前的,一模一样。
“呵。”他嗤笑一声,摸出张黄纸符,“合着这是宋家的地下会所?还搞连锁经营?”
他把符纸往门缝上一贴,嘴里飞快念了句口诀,抬手就是一掌拍下去。
轰!
火光炸开的瞬间,整潭水都被掀上了天。泥水裹着碎石四处飞溅,那道青铜门剧烈晃动,门上的蛇形徽章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扭曲着,最后“啪”的一声裂成两半,沉回了水底。
门缝开了三指宽。
陆平安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咧嘴笑了:“什么狗屁双界者,不如老子这野路子管用。”
他正要摸出第二张符,彻底炸开这扇门,张薇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她盯着那道缝隙,瞳孔微微收缩:“里面有声音。”
“啥?”陆平安没听清。
“不是耳朵听见的。”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异样的飘忽,“是……意识里的低语。好多声音叠在一起,说着不一样的话,听不清内容,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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