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野对峙：剑拔弩张
金陵城下的平原，像被打翻的墨汁与朱砂染透。数不清的魔兽尸骸层层叠叠，暗影血狮焦黑的骨架戳向天空，赤甲地龙的残躯压垮了半段矮墙，腐尸兽的脓水在低洼处积成冒着白烟的小池，连空气都被搅成了腥臭与焦糊的混合体，吸一口都呛得人肺腑生疼。
城墙之上，却如凝固的铁铸。守军士兵的甲胄挂着血污，有人用断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头盔歪在一边，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额发；剑影门弟子的玄衣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断剑插在砖缝里，手却依旧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天阙宗的青衫染着尘土，幸存的弟子们互相靠着喘息，飞剑在他们头顶低低悬浮，灵光黯淡却未熄灭；百花谷的粉衫更显狼狈，裙摆撕裂处露出包扎的绷带，药篮里的灵草混着断箭，几位女弟子正用蔷薇藤修补被撞坏的垛口，指尖被刺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玉星儿站在垛口中央，圣典摊开在身前，淡金色的圣光如薄纱笼罩着城楼，将浓重的血腥味冲淡了几分。她素白宫装的袖口沾着黑血，是方才为伤员疗伤时蹭上的，却丝毫未损那份沉静——目光越过尸骸遍地的平原，落在对面那片蠕动的黑暗上，秀眉微蹙。
“它们在等。”玉星儿的声音清润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等我们松懈，等夜色降临，或者……等我们内部生隙。”
身边的玉灵儿正用布擦拭火鞭上的血渍，闻言冷笑一声，鞭梢的烈焰“腾”地窜起半尺：“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方才被百花谷的花瓣烧得哭爹喊娘，现在倒学会装腔作势了。”她的红衣在风中猎猎，鬓边别着朵秦璐刚送的蔷薇，刺上还沾着露水，与她眼底的锋芒相映成趣。
剑锋拄着重铸的长剑，剑身映出他疲惫却锐利的脸。他望着黑暗中那对格外醒目的血色光点——邪眼暴君的独眼，正像两盏悬在坟茔里的灯笼，冷冷扫视着城墙。“不能掉以轻心。”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是昨夜被血网勒出的，“那只多眼怪物没露面，肯定在憋坏招。”
百花谷长老的紫裙在圣光中泛着柔光，她用玉杖拨弄着城砖缝里的一片焦叶，杖头的牡丹纹路突然亮起：“方才的‘落英破邪术’耗了弟子们大半灵力，蔷薇藤结界最多再撑三个时辰。”她转头看向叶凡，目光落在他包扎整齐的左臂上，“天阙宗的飞剑阵还能启用吗？”
叶凡刚被秦璐强行按在城角歇了片刻，青衫上的血迹已凝固成深褐色。他闻言直起身，握剑的手稳如磐石：“还能战。只是……”他望着黑暗中不断翻涌的魔气，“弟子们灵力损耗过半，怕是挡不住高阶魔兽的冲击。”
秦璐正蹲在他身边，用灵液浸润他的绷带，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却又迅速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少逞强。等会儿真要打起来，我用曼陀罗花粉帮你牵制，你专心护着剑就行。”她的软剑斜靠在城砖上，蔷薇花鞘上的刺闪着微光，像在无声应和。
城墙下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邪眼暴君往前挪了半步，庞大的身躯压得地面咯吱作响，它脖颈间的肉瘤蠕动着，喷出一道黑气，落在最近的一具魔兽尸骸上——那尸体竟瞬间站起，化作一具淌着脓水的傀儡，蹒跚着朝城墙走来。
“是‘尸傀术’！”有守军士兵惊呼，握着弓弩的手猛地收紧。
玉星儿圣典一合，圣光骤然炽烈：“圣灵殿弟子，布净化阵！”银甲弟子们立刻结成圆阵，长矛交叉处射出金色光网，将那具尸傀拦在半路，光网收紧的瞬间，尸傀便化作黑烟消散。
黑暗中的咆哮更盛，更多的尸傀从尸堆里爬起，像一片移动的腐肉墙，朝着城墙缓缓推进。但它们没有立刻冲锋，只是在距离城墙百米处停下，与城墙上的众人遥遥相望——像一群耐心的猎手，正欣赏着猎物在陷阱边缘的挣扎。
叶凡握紧了剑柄，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剑身。他能感觉到身边秦璐的气息，能听到玉灵儿火鞭的轻响，能看到玉星儿圣典的柔光，能触到剑锋肩头传来的力量——这些来自不同宗门的人，此刻呼吸一致，目光同向，像被无形的线拧成了一股绳。
“不管它们耍什么花样，”叶凡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清越如剑鸣，“守住这里，就是守住身后的万家灯火。”
无人应答，却有无数道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守军的弓弩再次上弦，剑影门的断剑重新举起，天阙宗的飞剑嗡鸣作响，百花谷的药篮里，新的灵草正泛着生机。
风穿过垛口，卷起地上的花瓣与血痂，在半空打着旋儿。一边是伤痕累累却屹立不倒的城墙，一边是蠢蠢欲动却暂时蛰伏的黑暗，中间隔着尸骸遍地的平原——这场无声的对峙，比任何厮杀都更令人窒息。
而所有人都清楚，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下一场风暴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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