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就像捂在被子里的火,你以为它熄了,其实烟早就从各个缝隙里钻了出去,飘进一条条巷子,钻进一扇扇虚掩的门,最后在无数张翕动的嘴唇间,添油加醋,变成燎原的流言。
许慕尘和三姐离婚的事,终究是包不住了。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传闻,像水面下的暗涌。有人在菜市场看见大锤和老猫远远避开,连个对视都没有;有人听见三姐的某个“姐妹”在电话里嗤笑:“……还装呢,早散了!”;还有人在牌桌上,半真半假地试探:“听说你们家慕尘现在睡客房?两口子闹别扭了?”
真正让流言坐实的,是几件“小事”。
第一件是孩子。女儿根花姐的女儿吵架,被骂了句:“你爸爸不要你了!我妈妈说的!” 女儿哭着说你爸爸才不要你了,这话被来接孩子的其他人听见,风一样传开。孩子不会撒谎,这话必有出处。
第二件是猛超。有次喝多了,在镇上的烧烤摊吹嘘自己如何“帮师父清理门户”,话里话外提到“那姓许的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听者有心,结合之前许慕尘突然“安分”下来的转变,许多人心里便有了七八分数。
第三件,也是最致命的,是那份离婚协议。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或许是代办的人嘴不严,或许是三姐这边有人心怀怨怼故意泄露——总之,协议里“许慕尘自愿放弃所有财产”、“自愿放弃抚养权”等关键条款,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了复印件。
流言一旦有了细节,便如同长了獠牙,再也刹不住了。
“听说了吗?许慕尘真离了,被许三姐扫地出门,一分钱没拿到!”
“何止!连孩子都不要了!签了字,永不能争!”
“啧啧,当初不是挺能耐吗?搞破鞋搞得风生水起,还以为攀上高枝了,结果……”
“许三姐也是狠,吃干抹净,骨头都不吐。”
“还不是他自己作的?软饭是那么好吃的?”
“老许家这回脸可丢大发了,儿子混成这样……”
“大锤家也没落着好,闺女二婚又离,还带俩拖油瓶,以后谁还敢要?”
这些话,像无形的风,刮过小镇的每一条街道,钻进每一个院落。它们不会当面说,却会在许家人走过时,在背后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会在他们转身后,响起压低的嗤笑和窃语。
许慕尘是第一个切身感受到这变化的人。
以前去小卖部买烟,老板还会客套两句:“慕尘,忙着呢?” 现在,只是默默递烟找零,眼神躲闪,仿佛他是什么不洁之物。有次在街上碰见表哥,他想打招呼,表哥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拐进了旁边巷子。就连以前那些帮他“支招”、为他“鸣不平”的朋友,也突然忙了起来,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超市里,顾客看他的眼神也变了。那种好奇的、探究的、带着一丝怜悯或讥诮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有次,一个相熟的老顾客结账时,半开玩笑地说:“慕尘啊,现在店里事都你管吧?三姐是不是准备当甩手掌柜享清福了?” 那话里的试探和调侃,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让他难堪的,是面对父母。老猫和黑妞显然也听到了风声,每次他回去,家里的气氛都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母亲黑妞眼睛总是红肿的,父亲老猫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们不再问“最近怎么样”,因为答案彼此心知肚明。那种沉默的失望,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窒息。
三姐那边,同样不好过。
她的“事业”第一次受到了实质性的冲击。有些原本笃信她的客户,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一个连自己婚姻都经营不好、还要用手段把男人赶尽杀绝的女人,真的能通神明、解厄运吗?” 尽管她极力维持着高人姿态,但上门求助的人明显少了,即使来了,问的问题也越发刁钻试探。更有同行在背后散播:“她那点本事都是靠男人起来的,现在男人跑了,气场也就散了。”
大锤和唠叨出门,也再难有往日的“风光”。以前别人喊“大锤叔”,多少带点奉承,现在那称呼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唠叨去赶集,总能感觉到三三两两的目光聚拢又散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开始害怕出门,害怕见人。
最让三姐恼怒的,是一些昔日被她压过、或对她不满的人,开始隐隐地反弹。比如村里那个曾被她说“克夫”而一直低眉顺眼的寡妇,现在居然敢在井台边,当着她的面,大声对别人说:“这世道啊,做人还是要厚道,不然哪天报应到自己头上,连哭都找不着调!” 指桑骂槐,气得三姐浑身发抖,却无法发作。
为了面子而辛苦维持的假象,在流言的冲击下,变得千疮百孔,滑稽可笑。他们依旧住在同一屋檐下,依旧在孩子面前扮演父母,但那种“表演”的意味越发浓重,也越发吃力。女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变得敏感寡言,有时会睁着大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眼里满是困惑和不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