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成了三姐新一轮“舆论战”的开场白。在超市门口,在街坊闲聊时,在那些半信半疑的客户面前,三姐逮着机会就要演上一场。她啐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脸上交织着鄙夷、愤懑和一种“深受其害”的委屈,对着眼前的听众,将早已编排好的剧本滔滔不绝地倾泻出来。
“当初她跟慕尘离婚的时候,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协议的!慕尘心善,想着毕竟夫妻一场,几乎是净身出户,房子、存款啥都没要,全留给了她们娘俩。” 她刻意强调了“净身出户”和“心善”,把许慕尘塑造成一个重情义、吃亏忍让的老实人形象。“协议里写得明明白白,以后孩子的所有花销,由慕尘来承担。这够意思了吧?仁至义尽了!”
她停下来,观察对方的表情,看到有人露出同情或惊讶的神色,便趁热打铁,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戏剧性的颤抖:“可结果呢?人家转头就拿着这份协议去法院起诉了!说慕尘没给钱,一张嘴就要三十万!我的天爷,这哪是孩子的抚养费,这分明是敲诈!是勒索!”
她做出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至今回想起来仍觉骇然。“法院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判她赢了。慕尘要是不给钱,当时就要被拘留。我们能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东拼西凑把这三十万给了她。那可是三十万啊!我们那时候店才刚起步,差点就被她逼垮了!”
说到这里,她适时地做出心痛又后怕的样子,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成功博取了一些不明真相者的唏嘘。
“我们都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破财消灾嘛。谁能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而控诉,“兰花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她觉得这钱来得太容易了。从此以后,她年年都去法院起诉,年年都要钱!像吸血的水蛭,粘上就甩不掉了!慕尘那点辛苦钱,大半都填了她那无底洞!”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声音压低,带着分享秘密般的神态:“所以我现在想想,真是万幸!幸亏我当时……咳咳,幸亏慕尘当时果断,把婚离了。要不然,今年这场官司,我们得更惨!你们猜怎么着?兰花今年起诉,不仅要钱,还要分我们辛辛苦苦开的‘媛配欢’超市的一半!连我们那辆车她都惦记上了。这不是要逼死我们是什么?这哪是前妻,这分明是索命的阎王!”
最后,她两手一摊,面向听众,做出寻求公道的姿态,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你们大家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离了婚,孩子、房子、存款都归她,男人按时给抚养费,她还不知足,年年敲诈,现在连前夫再婚后的家业都要抢一半!这不是贪得无厌是什么?不是心肠歹毒是什么?慕尘就是太老实,被这样的女人缠上,才弄得……唉,家宅不宁。”
这套说辞,经过三姐声情并茂的演绎,细节丰满(尽管全是捏造),逻辑“自洽”(颠倒黑白),情绪饱满,极具煽动性。很快,在小镇闭塞的信息环境里,一种新的“叙事”开始流传:
“听说了吗?原来许慕尘和许三姐闹别扭,是因为兰花那个前妻在作妖!”
“年年打官司要钱,要了三十万还不满足,现在连超市都要抢一半!”
“我的天,兰花看着挺老实一人,心这么黑?”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怪不得许慕尘当初要离婚,这种女人谁受得了?”
“许三姐也是不容易,帮着男人应付这种前妻……”
“许慕尘是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个前妻。”
脏水,被精心调制,劈头盖脸地泼向了远在另一个生活轨道、默默抚养女儿的兰花。而许慕尘,在这个新叙事里,从一个“吃软饭失败、被扫地出门”的笑话,悄然变成了一个“被恶毒前妻纠缠勒索、忍气吞声的可怜男人”。三姐则成了“有情有义、与丈夫共同对抗外部厄运的贤内助”。他们的“离婚”(对外仍保密)和内部的冰冷,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对外的解释:都是被兰花逼的!是为了保护现有家庭不得不做的隐瞒!
许慕尘默许了这套说辞。有时在旁人略带同情的询问下,他会配合地露出苦涩无奈的表情,叹气摇头:“别提了……都是命。” 这比他真实境遇的屈辱,似乎更容易承受一些。至少,面子暂时糊住了,虽然是用更肮脏的泥巴糊的。
然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三姐当年泼出去的那一盆名为“算计”、“构陷”、“夺夫”的脏水啊,兜兜转转,在时光和因果的河道里流淌、发酵,终究会找到它的归处。
因为这世上的事,总有个因果循环。兰花——那个被她算计、欺辱、夺走丈夫又践踏尊严的女人,偏偏是受上天眷顾的人。这样的人,你看她或许一时柔弱,或许一时退让,或许在流言蜚语中沉默不语,但命里自带一份不寻常的护佑与韧性。那不是咄咄逼人的强势,而是根植于清白与坚韧之中的、静水流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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