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坠的灼热如同烙铁,深嵌入阿弃的皮肉,甚至骨髓。那种痛苦超越了物理层面,直接灼烧着他的灵魂,撕扯着他血脉深处某种与生俱来的、却被重重封印的链接。
梦境不再是碎片,而是化作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泥沼。那扇巨大、布满裂痕和污血的石门,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背景,而是近在咫尺,门缝中渗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注视,而是粘稠的、紫黑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光雾。光雾中,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非人的面孔浮现又湮灭,它们无声地嘶吼、哀求、诅咒,汇合成那个直接响彻他灵魂的低语,此刻变得更加清晰、急迫,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诱惑与威胁:
“时机……到了……‘钥匙’……”
“感受到‘门’的呼唤了吗?感受到‘同胞’的痛苦与渴望了吗?”
“归来吧……解开束缚……释放我们……亦是……解放你自己……”
“这羸弱的躯壳,这虚伪的‘庇护’……如何配得上你高贵的血脉与使命?”
“看看外面……混乱、厮杀、背叛……这才是世界的真相!加入我们……掌控混乱……或者,被混乱吞噬!”
阿弃在泥沼中拼命挣扎,想要捂住耳朵,但那声音直接作用于意识。他想呼喊,想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颈间骨坠的灼热,仿佛黑暗中唯一真实的锚点,提醒着他“外面”还有一个需要守护、也被守护着的世界。他想起了林岩平静却坚定的目光,想起了格桑嘉措诵经时温厚的佛光,想起了铁雄粗豪却可靠的背影,甚至想起了白清雪偶尔投来的、带着一丝关切的眼神……
“不……我不是……钥匙……”他在意识深处,用尽全部力气,对抗着那滔天的恶意与诱惑,“我是阿弃……我只是……阿弃!”
现实中的静室,阿弃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泛起不正常的灰黑色。颈间的骨坠红光炽盛,竟开始缓缓嵌入他的皮肉,与那灰黑色的血脉纹路对抗、交织,发出“嗤嗤”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墙壁上的不动明王梵文与地面药师佛曼荼罗骤然亮起,佛光如锁链,缠绕向阿弃的身体,试图镇压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异变。
一直守在外间的格桑嘉措瞬间惊醒,一步踏入静室,见此情景,脸色剧变。他毫不犹豫,枯瘦的双手结出繁复佛印,口中梵唱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符文,如同洪流般涌入阿弃体内,全力稳固那摇摇欲坠的封印,并与那暴走的骨坠力量一起,对抗着血脉深处被“门”的呼唤引动的寂灭之种!
“醒来!阿弃!守住本心!”格桑嘉措的低喝如同暮鼓晨钟,回荡在静室。
外界的混乱号角与震动,此刻反而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静室内,一场关乎灵魂归属的无声战争,正在凶险地进行。
……
联盟主帐,灯火通明,气氛却比昨夜更加凝重压抑。巨大的青岚山脉地形沙盘上,超过二十处代表污染爆发的猩红光点刺目地闪烁着,主要集中在山脉外围与落鹰涧周边,如同一张正在收紧的、不祥的网。
各势力代表再次齐聚,但脸色远比昨日难看。云霞宗苏仙子云鬓微乱,气息略有不稳,显然刚刚经历战斗;百兽山庄虎长老甲胄染血,带着浓烈的煞气;金石盟、玄冰阁等势力的代表也大多面带疲色与惊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丝难以驱散的、属于污染的甜腻腐朽气息。
青云真人端坐主位,脸色沉静,但眼中寒芒闪烁。白清雪立于其侧,一身素白劲装纤尘不染,唯有眉心的青色小剑印记流转着内敛而凛冽的光泽,让她整个人如同一柄刚刚淬火归鞘的神兵,气息比昨日更加渊深难测。她的存在,无形中让剑宗一方多了几分沉凝的底气。
“诸位都看到了,”青云真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魔患非虚,且来势汹汹,远超预估。此次爆发,非局限于落鹰涧一地,而是有预谋、有组织地对整个青岚山脉外围发动的全面袭击。其目的,不外乎制造恐慌、消耗我等力量、试探虚实,并为其后续更大的阴谋创造条件。”
“青云道友,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一名散修中的成名老者语气焦躁,“我等的营地差点被地底钻出的污秽怪物掀翻!弟子死伤惨重!这鬼地方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的东西?你们的预警和防御到底是怎么做的?”
“是啊!那号角声一响,漫山遍野都在冒毒气出怪物!这仗还怎么打?”有人附和。
质疑与怨气再次涌动,只是这次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真实的恐惧与愤怒。
白清雪踏前一步,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被她目光触及者,心头莫名一凛,嘈杂声不由得低了几分。“预警疏漏,联盟确有责任。然魔患诡谲,爆发突然,此前亦无完全相同的先例可循。当务之急,非是追责,而是应对。”
她指向沙盘:“据各点位回报,此次爆发虽广,但强度有别。落鹰涧核心及周边七个节点(她指向其中几个格外猩红的光点)污染浓度最高,怪物最强,且有明显的阵法引导痕迹,疑似敌之主力所在或关键仪轨节点。其余爆发点,强度次之,多为牵制骚扰。我提议,联盟力量应集中应对这七大节点,尤其以落鹰涧核心为重中之重。其余区域,由各势力依托营地或险要地形,就地防御清剿,并以联络符阵确保支援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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