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彪佳的人头落地那日,京城刮了场西北风,把午门的血腥味吹得老远。朱由检没回乾清宫,径直去了文华殿偏室,案上摊着两份奏疏——一份是温体仁递的《江南欠赋查核总册》,红笔标注的“士绅欠缴占比六成”刺得人眼疼;另一份是福建巡抚熊文灿的密折,说漳州月港有商船私通南洋,一趟往返能赚上万两银子,可朝廷连半分税都收不到。
“万岁爷,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在外候着,说是奉旨来议边饷的。”王承恩轻声禀报,眼角余光瞥见陛下指尖在密折上反复摩挲“月港”二字,知道这两位勋贵来的正是时候。
朱由检抬眼:“让他们进来。”
张维贤和朱纯臣进来时,还带着一身寒气。两人都是世袭勋贵,英国公府掌着京营部分兵权,成国公府则在江南有不少田庄铺子,论起和朝堂派系的牵扯,比文官们淡得多——这也是朱由检特意召他们来的原因。
“臣等参见陛下。”两人刚跪下,就听朱由检开门见山:“今日召你们来,不是议边饷,是议一桩能让国库增收、还能让你们勋贵府第再添进项的事。”
张维贤愣了愣,随即笑道:“陛下说笑了,我等勋贵蒙朝廷恩养,怎敢再求进项?”
“不是求,是赚。”朱由检把熊文灿的密折扔过去,“你们看看,漳州月港的商船,私运丝绸瓷器去南洋,换回来的香料、象牙,在苏州府一转手就是十倍利。可朝廷呢?因为海禁,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子流进私商口袋,连个响都听不见。”
朱纯臣拿起密折,越看眉头越皱:“陛下是想……开海禁?可前朝隆庆年间开海,后来因为倭寇又禁了,如今要是再开,万一沿海不宁……”
“倭寇是假,私商勾结官员是真。”朱由检打断他,“隆庆开海时,月港一年能缴两万两税;到了万历末年,私商和地方官勾结,税银只剩三千两,其余全进了私囊。现在禁海,禁的是守法商户,却禁不了那些敢冒险的私商——不如索性开海,设海关,定税则,把这笔银子收归国库。”
张维贤眼神动了动:“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勋贵参与其中?”他心里清楚,开海禁要打交道的不仅是商户,还有沿海的卫所、地方官,文官们派系牵扯深,容易被东林党或齐楚浙党拿捏,而他们勋贵出面,反而能避开党争,还能借着朝廷名义,把私商手里的路子抢过来。
“是。”朱由检点头,语气放缓了些,“朕打算设‘海贸总司’,由你们两位牵头,再选几位无党无派的勋贵入值。总司管着沿海各海关,商船出海要办引票,每船按货值抽三成税——其中一成归国库,一成用于沿海卫所军备,剩下一成,你们勋贵和参与的商户分。”
这话一出,朱纯臣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成国公府在江南的铺子,多是做绸缎生意,要是能借着海贸总司的名义,把绸缎直接运到南洋,比在国内倒卖赚得多了去了。张维贤也算了笔账:京营军饷这几年总不够,要是海贸税里能分一杯羹,不仅能贴补京营,英国公府的声望也能再提一提。
“只是……”张维贤还是有些顾虑,“文官们怕是会反对。东林党在江南的商户多,开海禁定新税,他们未必肯答应。”
“所以要拉你们上船。”朱由检冷笑一声,“温体仁已经在查江南工商税的旧账了——苏州的织机户,松江的棉布商,去年缴的税还不如万历年间的一半,不是因为生意差,是因为士绅替他们瞒报,地方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打算让海贸总司和督查司联手,查工商税的同时,给守法商户好处:凡加入海贸总司、按规定缴税的,不仅能拿到出海引票,还能免三年的杂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你们勋贵在江南有田庄有铺子,只要肯出面,把那些被士绅压榨的小商户拉到总司来,既能让商户有活路,你们也能赚银子,朝廷还能收税——一举三得。至于那些反对的文官,督查司正好拿他们贪腐的证据,一并办了。”
朱纯臣心里彻底亮堂了。陛下这是要用开海禁和工商税,把他们勋贵和底层商户绑在一起,既对付了东林党把持的江南财路,又把勋贵拉到了他的战车上——毕竟海贸的好处攥在手里,谁还会跟陛下离心?
“臣明白了!”张维贤率先叩首,“臣愿牵头海贸总司,定不辜负陛下信任!”
朱纯臣也跟着跪下:“臣愿协助英国公,清查江南工商税,让那些瞒报的士绅吐出血来!”
朱由检看着两人激动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党争的根子在利益,只要把勋贵的利益和朝廷的利益绑在一起,再用海贸和工商税打破东林党对江南财路的垄断,朝堂的平衡就能慢慢找回来。
他起身扶起两人:“好。你们先去拟个海贸总司的章程,三日后呈给朕。另外,传朕的旨,让熊文灿先在漳州月港设临时海关,凡过往商船,先登记造册,等总司章程定了,再按新税则缴税。”
两人领旨退下后,王承恩端来一杯热茶:“万岁爷,您这步棋走得妙啊——勋贵得了好处,必然死心塌地跟着您,江南的财路也能通了,边饷的事就有指望了。”
朱由检接过茶,却没喝,目光又落回那份江南欠赋总册上。他知道,这只是第二步。开海禁、查工商税,必然会引来东林党的反扑,勋贵内部也未必齐心。但他没有退路——孔有德还在登州作乱,陕西的流寇还在蔓延,鞑靼的骑兵还在宣府外徘徊,他必须尽快把银子抓在手里,才能稳住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妙什么。”他轻声道,指尖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这只是开始。等海贸总司立起来,工商税收上来,朕还要整顿军户,改革卫所——总得让大明朝,喘口气。”
窗外的西北风还在刮,可文华殿里的地龙,似乎比往日烧得更旺了些。案上的密折旁,多了一张纸,上面是朱由检刚写的两个字,墨色浓重,带着几分决绝——“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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