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七月初七的夜,紫禁城的七夕灯火刚点亮坤宁宫的窗棂,乾清宫里却没半点乞巧节的温软。朱由检刚和张维贤、温体仁敲定外阜司下一步的章程,案上还摆着那锭沾着海腥味的漳州税银,指尖的微凉还没散尽,殿外就传来王承恩慌得变调的声音:“陛下!督查司骆养性大人闯宫!说有辽东双重大警,迟一刻都要出大事!”
“双重大警?”朱由检捏着税银的手猛地收紧,银锭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猛地抬头,龙椅的扶手被按出一道浅痕,“让他进来!若敢谎报军情,朕定斩不饶!”
话音未落,骆养性已连滚带爬冲进殿内。他一身青色官袍沾满尘土,官帽歪斜,额角还带着擦伤,怀里紧紧抱着两份折角的奏报,“噗通”一声跪在金砖地上,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陛下!辽东急报!两桩祸事,桩桩要断大明根基——孔有德……孔有德已降后金!皇太极封他为都元帅,还让他派心腹回登莱,招降旧部与火器工匠!更要命的是……多尔衮率镶白旗骑兵入漠南,已从察哈尔部额哲手里,买走五百石硫磺、三百石硝石,眼下正押着原料往盛京赶!”
“你说什么?”朱由检猛地站起身,御案上的税银、账册全被扫落在地,“哐当”一声脆响,银锭滚到骆养性脚边,映着他惨白的脸。他几步冲到骆养性面前,一把夺过两份奏报,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连奏报的棉纸都被捏出洞来。
第一份奏报是辽东探子的密报,墨迹还带着潮气:“七月初二,孔有德率部抵盛京,皇太极亲出十里迎接,赐金甲宝马,封‘都元帅’;初三,孔有德心腹周仲廉潜回登莱,密会耿仲明之弟耿仲裕,许以‘后金贝勒’之位,要其煽动火器营士兵叛逃;初五,三名造炮工匠已被收买,携造炮图纸从登莱港出海,往辽东而去……”
第二份奏报更让他心头发寒:“六月底,多尔衮率三千骑兵入漠南,以白银万两、绸缎百匹与额哲交易,购得硫磺五百石、硝石三百石;七月初四,车队从察哈尔牧地出发,由镶白旗骑兵护送,预计七月初十抵盛京——后金炮局已架好熔炉,就等原料铸炮!”
“红衣大炮的工匠……造炮的硫磺硝石……”朱由检反复念着这几个字,眼前突然闪过宁远城头那两门红衣大炮——去年靠着它们,才逼退后金铁骑,可如今,孔有德要把造炮的“人”送过去,多尔衮要把造炮的“料”运过去,两者合一,后金转眼就能有一支能轰开坚城的火器营!他猛地将奏报摔在地上,纸张散开,飘落在银锭旁,像被寒霜冻僵的枯叶。
“逆贼!都是逆贼!”朱由检的声音气得发颤,手按在腰间龙纹剑鞘上,指节因愤怒而泛白,“孔有德受朕恩宠,竟投敌叛国;额哲受后金重创,还敢卖火药原料!朕当初就该斩了孔有德,就该让代善去踏平察哈尔部!”
张维贤和温体仁也吓得脸色煞白。外阜司刚缴上十九万两税银的喜悦,瞬间被这两桩急报冲得烟消云散——登莱火器营是明朝唯一能批量造红衣大炮的地方,漠南的硫磺硝石是造火药的关键,如今两者全要落入后金手中,往后辽东的攻守之势,怕是要彻底倒转。
“陛下,”张维贤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道,“眼下不是动怒的时候!孔有德的人刚回登莱,工匠与图纸尚未走远;多尔衮的原料车队还在漠南到盛京的路上,两处都有补救的余地!臣请陛下即刻下旨:一,命登莱总兵黄龙封锁港口,搜捕周仲廉;二,命宣府总兵杨国柱出兵漠南,截击多尔衮的原料车队;三,命关宁军加强戒备,防后金突袭!”
温体仁也跟着躬身:“陛下,外阜司刚缴的税银,可先拨五万两给宣府军当军饷,再拨三万两给登莱加固城防——只要能截住工匠与硝石,大明的火器优势就还在,边饷后续也能靠外阜司补上!”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地上的奏报,又看向滚落在脚边的银锭——这税银本是他补边饷、强火器的希望,如今却要先填这两处的窟窿。但他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若让后金得了工匠与硝石,再多税银也挡不住铁骑与大炮。
“王承恩,拟旨!”朱由检的声音沉得像夜雾,“第一,传登莱总兵黄龙:即刻封锁登莱所有港口,凡携带铁器、图纸、工匠出海者,格杀勿论;派重兵看守火器营,工匠每人配两名士兵监视,少一人,斩黄龙!”
“第二,传宣府总兵杨国柱:率八千骑兵,星夜驰援漠南,务必在七月初九前追上多尔衮的原料车队,截下硫磺硝石;若让车队抵盛京,杨国柱提头来见!”
“第三,传关宁军祖大寿:派斥候严密监视后金动向,若发现盛京炮局动工,即刻回报;同时加固锦州、宁远城墙,备好滚木礌石,防备后金用炮攻城!”
“第四,传外阜司张维贤:从第一批税银中拨八万两,五万两送宣府,三万两送登莱,明日午时前务必送到,延误一刻,按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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