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渡口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棉絮,沾在骑士的铠甲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天还未亮透,一队身着天雄军青黑色劲装的骑士便踏着露水疾驰而来,马蹄踏过湿润的土地,溅起细碎的泥点,却几乎听不到多余的声响——显然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为首的校尉姓李,面容刚毅,下颌蓄着短须,腰间悬着一枚黄铜虎头令牌,令牌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依旧能看出上面清晰的“卢”字印记——这是卢象升亲授的信物,在天雄军中象征着将军亲至的权威。他身后跟着二十名骑兵,每个人的马背上都驮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粗布粮袋,袋口露出的糙米颗粒饱满,在晨雾中泛着淡淡的米香。
“前面就是马科将军的营地了!”一名骑兵勒住马缰,压低声音提醒。他手指的方向,黑松林边缘隐约露出几处简陋的木栅栏,栅栏是用碗口粗的松木搭建的,上面还缠着带刺的藤蔓,显然是为了防备突袭。栅栏后,几抹晃动的人影正来回巡逻,一面褪色的“马”字战旗斜插在土坡上,旗面虽有撕裂的痕迹,却在微风中倔强地舒展着。
李校尉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丝毫不见长途奔袭的疲惫。他高举虎头令牌,朝着营地方向朗声道:“天雄军卢象升将军麾下,校尉李诚,奉将军之命,特来拜见马科将军!携粮草相赠,另有军务相商!”
话音刚落,栅栏后的巡逻士兵瞬间警觉,几支箭矢“唰”地搭在弓弦上,箭头直指李诚等人:“尔等可有凭证?若敢冒充天雄军,休怪箭下无情!”
“凭证在此!”李诚上前两步,将虎头令牌举得更高,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令牌上,黄铜的光泽格外醒目,“此乃卢将军亲授虎头令,马科将军见此令牌,便知真伪!”
士兵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收了弓箭,转身快步往营地深处跑去通报,其余人仍保持着戒备姿态,目光紧紧盯着李诚一行,手中的兵器未曾松懈——在这乱世之中,谨慎是活下去的第一要务。
片刻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营地内传来。马科亲自快步走出栅栏,他身上的铠甲满是深浅不一的划痕,左肩的甲片甚至有一道明显的凹陷,显然是刚经历过恶战;脸上一道未愈的伤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结着暗红的血痂,却丝毫不影响他眼中的锐气。当看到李诚手中的虎头令牌时,马科眼中瞬间燃起光亮,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李诚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真是卢将军派来的人?快!快进营!”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几根松木搭起的支架上挂着晾晒的战袍,旁边的土灶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火星。天雄军士兵刚将粮袋卸下,马科麾下的士兵便围了上来,眼神里满是渴望——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饱满的糙米了,之前要么靠挖野菜、剥树皮充饥,要么只能啃咬难以下咽的麦麸饼,此刻闻到米香,不少人悄悄咽了咽口水。
马科拉着李诚走进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帐篷是用粗布和松枝搭建的,地面铺着干草,中间摆着一张用木板拼成的桌子,桌上摊着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标注着黑松林、浑河渡口的位置。刚坐下,马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李校尉,卢将军如今身在何处?盛京的战局怎么样了?我这几百弟兄困在黑松林,消息闭塞得很,只知道后金在盛京布了重兵,却不知将军那边打得如何。”
李诚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书信封面盖着卢象升的朱红印章,他双手递到马科面前:“马将军,卢将军此刻正率军围攻盛京外城。后金守军凭借城防顽固抵抗,加上我军粮草补给紧张,攻城战打得十分艰难,已经僵持了近十日。”
马科接过书信,指尖划过封面的印章,快速展开浏览。信中内容简洁明了,除了告知盛京战局,还特意提到“闻马将军于黑松林立营,阻后金粮道,功不可没”,更关键的是后半段——卢象升听闻祖大寿可能复归大明,却因“降书之嫌”心存疑虑,故派李诚前来,一来送五百石糙米解马科燃眉之急,二来托马科联络祖大寿,探其真心,若能促成三方联手,便可内外夹击后金,打破当前僵局。
看完书信,马科的眉头渐渐皱起,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祖大寿复归之事,我也只是听斥候偶然提及。之前我伏击后金接管军时,曾俘虏过一名小兵,他说祖大寿已经重新关闭大凌河城门,还把后金的使者绑在城头示众。可到底是真心复归,还是怕被皇太极追责,故意做给大明看的权宜之计,我也拿不准。”
“这正是卢将军最担心的。”李诚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忧虑,“祖大寿将军毕竟在降书上签过字,虽说当时是被逼无奈,可这份‘降名’始终是个隐患。若他心存摇摆,咱们贸然与他联手,万一他中途倒戈,不仅会打乱将军的攻城计划,还可能让马将军的弟兄陷入险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将军还交代,大凌河与盛京互为犄角,若能拿下大凌河,或是争取到祖大寿的支持,咱们就能切断后金的补给线,盛京之围不攻自破。所以此次前来,除了探祖大寿的心意,还想请马将军一同商议破城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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