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浑河南岸的天雄军营地一片沉寂,只有巡夜士兵的甲叶摩擦声和远处后金营地的篝火噼啪声,在寒风中交织。卢象升裹紧了身上的旧棉甲,左臂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望着营外漆黑的旷野,眉头拧成了疙瘩——方才斥候来报,岳拖的骑兵已在营地西侧的水源处设下埋伏,若天雄军今夜去取水,必然会中圈套;可若是不取水,明日将士们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抵挡骑兵的冲锋。
“将军,要不咱们拼了!今夜就去冲散他们的埋伏,夺下水源!”周遇吉拄着大刀走过来,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却依旧眼神灼灼。他身后的几名将领也纷纷附和,语气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卢象升摇了摇头,指尖在地图上的水源处轻轻点了点:“岳拖老谋深算,既然敢设伏,必然布下了重兵。咱们现在兵力不足八千,且多是伤员,若是夜袭,怕是会中了他的诱敌之计,到时候连这点家底都保不住。”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再等等吧,或许……会有转机。”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没底——祖大寿在大凌河整顿兵马,远水难救近火;马科的小队分散在浑河沿岸,一时难以集结;朝廷那边,就算收到求援信,派兵过来也需要时日。天雄军就像被困在孤岛的旅人,只能在黑暗中苦苦等待,却不知道希望何时会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是从后金营地的方向来,而是从西南侧的驿道方向!卢象升猛地直起身,快步走到营寨高处,举起望远镜望去——只见黑暗中,无数火把如同繁星般亮起,沿着驿道蜿蜒而来,马蹄声密集而整齐,不似后金骑兵的狂野,反倒带着几分明军步兵与骑兵协同行进的章法。
“那是……咱们的人?”周遇吉凑过来,声音里满是惊喜与疑惑。他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着火把队伍前方的旗帜,只见一面绣着“洪”字的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角上还缀着三边总制的官阶标识——那是洪承畴的旗号!
“是洪总制!洪承畴来了!”卢象升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猛地拍了一下栏杆,左臂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笑得开怀,“快!传我将令,打开营门,随我去迎接洪总制!”
营门缓缓打开,卢象升带着众将领策马而出,刚走了不到半里地,就见洪承畴率领的援军已到近前。为首的洪承畴身披紫花罩甲,骑着一匹枣红马,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却依旧目光锐利。他看到卢象升,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卢象升的手:“建斗(卢象升字),让你受苦了!老夫来晚了!”
“稚寅(洪承畴字)兄!你可算来了!”卢象升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握着洪承畴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天雄军怕是真要折在这浑河边了!”
两人寒暄片刻,洪承畴便将身后的将领一一介绍给卢象升:“这是陕西总兵王朴,带来了五千秦兵;这是甘肃总兵杨嗣昌,带了三千骑兵;还有宁夏总兵尤世威,带来了四千步兵和二十门红衣大炮——咱们这次,一共来了一万二千人,粮草也带了足够支撑十日的,定能帮你顶住岳拖的骑兵!”
卢象升看着援军将士们——秦兵们身披厚重的棉甲,手里握着加长版的长枪,显然是擅长对付骑兵的劲旅;甘肃骑兵的马背上驮着充足的箭囊,马鞍旁还挂着短铳,装备精良;宁夏步兵推着的红衣大炮,炮身闪着冷光,一看就杀伤力十足。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稚寅兄和诸位将军相助,何愁岳拖不灭!”
众人簇拥着洪承畴走进天雄军营地,刚进大帐,洪承畴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地图,问道:“建斗,如今岳拖的兵力部署如何?咱们得尽快定下对策,免得他明日一早发起进攻。”
卢象升立刻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详细说道:“岳拖带来了一万精锐骑兵,还有大约五千大凌河降兵,如今驻扎在咱们西北侧的高地,昨晚还在西侧水源处设了埋伏,想断咱们的水粮。他的骑兵冲击力极强,昨日咱们列三才阵抵挡,还是折损了五千多弟兄,若不是你来得及时,今日怕是……”
洪承畴听完,眉头微微皱起,手指在地图上的高地与水源处反复滑动,沉吟道:“岳拖的优势在骑兵,咱们的优势在步兵阵法和红衣大炮。明日咱们不妨这样——让宁夏的步兵将红衣大炮架在浑河南岸的高台上,对准岳拖的营地,先给他一顿炮轰,打乱他的阵型;然后让甘肃骑兵绕到水源处,拔掉他的埋伏,保住咱们的水源;最后由秦兵和天雄军联手列阵,正面牵制他的骑兵,等他阵型散乱,再让骑兵从侧翼包抄,定能一举击溃他!”
王朴、杨嗣昌等人纷纷点头赞同,杨嗣昌更是主动请缨:“洪总制,末将愿带甘肃骑兵去拔埋伏!那些后金兵以为咱们不敢夜袭,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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