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之战的捷报传至紫禁城时,御书房的铜炉正燃着新换的龙涎香,烟丝袅袅缠上悬在梁上的宫灯,将崇祯帝手中的奏疏染得暖黄。洪承畴在奏疏里详陈了击溃岳拖的经过,末了却添了一句“皇太极遣密使携国书至军前,言愿罢兵议和,乞陛下圣裁”,这行字像颗石子,骤然打破了御书房里的宁静。
“议和?”崇祯捏着奏疏的指尖微微泛白,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辽东地图——盛京被红笔圈出的轮廓旁,密密麻麻标注着后金近年来的袭扰记录,从萨尔浒到大凌河,每一处都浸着大明将士的血。他忽然冷笑一声,将奏疏扔在案上,“皇太极打了败仗,倒想起议和来了?当年他率军绕过山海关,直逼京师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议和?”
王承恩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跟着崇祯多年,最清楚这位天子对“议和”二字的忌讳——太祖、成祖当年扫平北元,何等威风,如今大明却要与后金这“蛮夷”议和,传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更会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传朕旨意,让洪承畴把那密使押解回京,国书也一并呈上来。”崇祯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秋风卷着御花园的落叶进来,落在他玄色龙袍的下摆上,“朕倒要看看,皇太极这封求和信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三日后,后金密使被押至紫禁城。这人穿着一身汉人绸缎,却留着后金的发辫,见了崇祯,既不跪拜,也不抬头,只捧着国书,声音僵硬地说:“我大汗说了,若大明肯罢兵,后金愿归还此前俘获的明军将士,退出所占的辽东四城,每年还会向大明进贡貂皮千张、人参百斤,只求两国以辽河为界,互不侵扰。”
崇祯坐在龙椅上,目光如刀,盯着那密使:“皇太极倒是会算账。他占我土地、杀我百姓,如今打了败仗,就想拿这点东西打发朕?告诉你家大汗,想要议和,先把萨尔浒、大凌河死难将士的尸骨送回来,再让他亲自到京师来请罪,否则,休提议和二字!”
密使脸色一白,却依旧硬着头皮道:“我大汗乃后金之主,岂能轻易屈尊?陛下若执意开战,后金虽损兵折将,却也能拼得鱼死网破——辽东苦寒,明军粮草难继,若是拖下去,未必对大明有利。”
“放肆!”崇祯猛地拍案,龙椅扶手的雕花被震得微微作响,“你一个蛮夷使者,也敢在朕的朝堂上放肆?来人,把他拖下去,关进天牢,让他好好想想‘君臣之礼’!”
侍卫上前将密使拖走,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崇祯拿起皇太极的国书,展开细看——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汉人谋士代笔,语气却软中带硬,既提了议和的条件,又暗指明军难以久战,字里行间都透着试探与算计。
“陛下,”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开口,“洪总制在奏疏里说,后金经浑河一战,精锐折损过半,粮草也快耗尽了,皇太极求和,怕是缓兵之计,想趁机整顿兵马。”
崇祯点了点头,指尖在国书上划过:“朕岂能不知?他这是打不过了,就想歇口气。可如今大明的处境,也未必好过——天雄军折损五千,洪承畴的援军虽到,却也需要时间休整;陕西、河南又闹了旱灾,粮草征集困难,若是真拖下去,怕是会重蹈万历年间的覆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图上的辽河——那是皇太极提出的分界处,若是答应,就等于承认后金对辽河以东土地的占有,这是崇祯绝不能接受的。可若是不答应,继续开战,大明的财力、兵力能否支撑下去,他心里也没底。
“传内阁大臣和兵部、户部的官员来御书房议事。”崇祯深吸一口气,将国书放在案上,“这事,得让他们一起拿个主意。”
不多时,内阁首辅温体仁、兵部尚书张凤翼、户部尚书侯恂等人陆续赶到。温体仁拿起国书看了片刻,率先开口:“陛下,臣以为,皇太极求和乃缓兵之计,绝不可信。如今我军新胜,士气正盛,应趁势进军盛京,一举荡平后金,以绝后患!”
张凤翼却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温大人此言差矣。我军虽胜,却也折损不少,辽东气候严寒,将士们多是南方人,难以适应;户部那边,粮草只够支撑三个月,若是进军盛京,怕是会陷入持久战,到时候粮草断绝,后果不堪设想。”
侯恂立刻附和:“张大人说得对。陕西、河南旱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若是再征调粮草,怕是会引发民变。臣以为,不如暂且答应皇太极的议和条件,先稳住辽东,再腾出手来赈灾、练兵,等国力恢复了,再图后金不迟。”
“荒谬!”温体仁猛地反驳,“议和只会让后金得到喘息之机,到时候他们卷土重来,我军更难抵挡!当年宋朝就是因为一味议和,才落得亡国的下场,难道咱们要重蹈覆辙吗?”
朝堂上顿时吵作一团,有的大臣主张开战,有的主张议和,还有的主张“以和为缓,暗中备战”,争论了许久,也没得出个结果。崇祯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的争吵,心里越发烦躁——他想要中兴大明,想要荡平后金,可现实却一次次给他泼冷水,让他不得不面对国力衰退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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