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的钟声在紫禁城上空散尽时,徐光启、刘若愚与负责联络底层宗室的按察使周应秋,已各自揣着崇祯帝的密令,踏上了前往藩府的路。他们三人如同三把不同的刀:徐光启是柄温润的玉刀,以理服人;刘若愚是柄淬毒的短刃,暗地施压;周应秋则是柄藏于鞘中的钝刀,借势而为。而他们要面对的藩王,或是骄纵的猛虎,或是狡黠的狐狸,这场讨饷之争,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洛阳城:徐光启的“地图博弈”
徐光启抵达洛阳时,福王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内传来丝竹之声,与城外灾民的哀嚎形成刺耳的对比。钦差仪仗在门外立了半个时辰,才有管家慢悠悠地开了侧门,说:“王爷正在赏梅,钦差大人且在偏厅稍候。”
偏厅里陈设奢华,鎏金的桌椅旁摆着暖炉,炉中燃着昂贵的龙涎香,可徐光启却只觉得寒意彻骨。他不慌不忙地展开带来的三样东西:流贼路线图、缺饷清单与城防记录,一一铺在桌上。直到日头西斜,朱常洵才披着貂裘,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瞥了眼桌上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说:“徐大人远道而来,不去赏洛阳的梅花,倒摆弄这些晦气玩意儿做什么?”
徐光启起身,没有行跪拜礼——他是文渊阁大学士,与亲王平级,只略一拱手,便指着地图上的朱砂标记:“王爷请看,王嘉胤部已攻占府谷,若东渡黄河,五日可到蒲州,再五日便至洛阳。您府中万两金银、无数珍宝,到那时恐怕都要成了贼寇的囊中之物。”
朱常洵脸色微变,却仍嘴硬:“本王有洛阳卫守军,怕他什么流贼?”
“洛阳卫现存兵士三千,其中半数是老弱,兵器锈迹斑斑,粮饷已欠了三个月。”徐光启拿起缺饷清单,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孙传庭部在陕西围剿流贼,若能得三千两银子,便可增派两千骑兵,提前在黄河沿岸设防,将贼寇挡在洛阳之外。这三千两,换王爷府中万两金银与满门性命,王爷觉得不值吗?”
朱常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貂裘的领口,目光落在城防记录上——那上面写着“北城墙塌三尺,未修缮”“护城河淤半丈,无法阻敌”,都是他平日里不愿花钱整治的地方。他沉默良久,突然拍案:“徐大人这是在要挟本王!”
“臣不敢要挟王爷,只是在为王爷算一笔保命账。”徐光启语气平静,“若贼寇真到洛阳城下,王爷是愿今日拿出三千两,让官军替您守城门,还是愿日后看着府库被抢、亲眷受辱?皇上说了,捐款最多者可得‘国之柱石’御笔题匾,还能给您的世子加封太子太保——这荣誉,可不是银子能买的。”
这句话戳中了朱常洵的心思。他一生最在意的,便是万历帝当年没给他的太子之位,若能得崇祯帝的御笔题匾与世子的虚衔,也算弥补了几分遗憾。他盯着徐光启看了半晌,最终咬牙:“好!本王捐五千两!但题匾与虚衔,必须尽快送到洛阳!”
徐光启心中松了口气,却不动声色:“王爷深明大义,臣这就回奏皇上,定不辜负王爷的一片忠心。”
汝阳城:刘若愚的“账目惊雷”
与徐光启的温和谈判不同,刘若愚带东厂番子抵达汝阳时,连客套都省了。他直接带着人闯进郡王朱翊镕的府中,亮出崇祯帝的密旨:“奉皇上口谕,特来协助郡王清查账目,免得下人欺瞒,中饱私囊。”
朱翊镕本就胆小,见东厂番子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脸色瞬间惨白,忙摆手:“本王府中账目清晰,无需清查,无需清查!”
“郡王这话可不对。”刘若愚笑眯眯地坐在客厅主位,接过番子递来的账册,翻了两页,突然念道:“天启六年,郡王购入山东良田两千亩,每亩价银五两,共计一万两;天启八年,私设盐铺三家,年入白银三千两——这些,郡王都记在账上了?”
朱翊镕的额头渗出冷汗,这些都是他瞒着朝廷的私产,没想到皇上竟了如指掌。他强作镇定:“都是些小产业,不值一提。”
“小产业?”刘若愚放下账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番子们在库房里清点时,发现了五万两白银,还有万历年间的御赐翡翠摆件十件——郡王这‘小产业’,可比好些亲王都富庶啊。”
这句话像惊雷般炸在朱翊镕耳边。他终于明白,刘若愚哪里是来“清查账目”,分明是来“亮家底”的。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刘大人,本王……本王只是一时糊涂,这些银子都是合法所得,绝没有贪赃枉法!”
“郡王是否贪赃枉法,皇上自有判断。”刘若愚扶起他,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只是如今国事艰难,边关将士连棉衣都穿不上,皇上看着焦心。郡王若能拿出些银子助饷,既显忠心,又能让皇上放心——您说,这是不是两全其美?”
朱翊镕哪里还敢犹豫。他知道,东厂手里定有他更多的“把柄”,若不乖乖掏钱,恐怕连郡王爵位都保不住。他连忙点头:“本王捐!本王捐三万两!只求刘大人在皇上面前多替本王美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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