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身份就是活靶子。”杨廷麟压低声音,指尖捻着柴房里的草屑,“鞑子的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见着汉人就查路引,咱们连张假文书都没有,走不出这条街就得被抓。”
李之椿的腿伤还在渗血,他靠在柴堆上,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眉头拧成疙瘩:“方才在驿馆密道里,听伙夫说,盛京的汉人要么是八旗的包衣,要么是官府登记的商户,像咱们这样没身份的,白天连城门都近不了。”
正说着,巷口突然传来吵嚷声。杨廷麟赶紧捂住小石头的嘴,从柴房的破窗缝往外看——两个汉人百姓被兵卒按在墙上,只因说不清自家的主子是谁,就被刀鞘打得头破血流。猎犬围着两人狂吠,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像是要从他们身上找出什么破绽。
“得换身行头,换个身份。”杨廷麟攥紧拳头,目光落在柴房外的马车上——那是鞑子兵运草料的车,车夫是个佝偻着背的老汉,正蹲在车旁抽烟。他突然想起老船家说的“老鸦”,据说那人在汉人里人脉广,或许能帮他们弄到身份文书。
“吴生,你去街角的面铺,找掌柜要一碗‘掺麸的热汤’。”杨廷麟从怀里摸出枚碎银子,塞给他,“老鸦的人会认这个暗号,让他们帮咱们弄三张包衣的腰牌,就说……就说咱们是镶白旗参领家新买来的仆人,要跟着去城外庄子上干活。”
吴生揣着银子,把脸上的灶灰又抹厚了些,弓着腰往巷外走。刚到街角,就被兵卒拦了下来:“干什么的?去哪?”
“回军爷,小的是参领家的包衣,去面铺给主子买热汤。”吴生故意低着头,操着关外话,声音发颤,“主子等着用,军爷行行好,让小的过去吧。”
兵卒瞥了他一眼,见他穿着粗布衣裳,满身泥污,倒像个伺候人的包衣,又看了看面铺的方向,挥了挥手:“快点回来,别磨蹭!”
吴生松了口气,快步走进面铺。掌柜见他进来,眼神顿了顿,低声问:“要热汤?掺麸的?”
“是,三位,要镶白旗的腰牌。”吴生把碎银子递过去。
掌柜接过银子,塞进柜台下,从后厨喊来个小伙计:“带他去后院,给三位爷取‘衣裳’。”
小伙计领着吴生往后院走,掀开地窖的门,里面竟藏着好几套包衣的衣裳和腰牌。“掌柜的吩咐了,这腰牌是真的,就是主子名姓是编的,别跟鞑子多搭话。”小伙计把衣裳和腰牌递给他,“你们要出城,最好等入夜,城门口查得松些。”
吴生抱着衣裳和腰牌,刚要走,就听前院传来兵卒的喝问声——竟是方才拦他的兵卒,进面铺搜查来了!小伙计赶紧把他推进地窖,盖上盖子:“别怕,掌柜的有办法应付。”
地窖里又黑又闷,吴生攥着腰牌,心怦怦直跳。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小伙计才把他放出来:“快走吧,天黑前别再出来了。”
吴生抱着衣裳,绕着小巷跑回柴房。杨廷麟和李之椿赶紧换上包衣的粗布衣裳,把腰牌系在腰间。小石头也换上了小袄,只是脸上的泥污还没擦,像个瘦小的小跟班。
“这样就安全些了。”杨廷麟摸了摸腰牌,上面刻着镶白旗的记号,还有个假名字,“入夜后,咱们就混在运草料的车队里,跟着出城。”
可没等天黑,巷口突然传来猎犬的吠叫声——鞑子兵竟带着猎犬,挨家挨户搜查汉人!杨廷麟赶紧吹灭柴房里的油灯,把和议条款塞进柴堆深处,又让吴生和李之椿把腰牌露出来,自己则抱着小石头,站在柴房门口,装作伺候人的包衣。
兵卒牵着猎犬走过来,目光扫过杨廷麟三人,落在腰牌上:“你们主子是谁?在哪干活?”
“回军爷,小的是镶白旗参领家的,在城外庄子上干活,今日来城里取草料。”杨廷麟故意低着头,声音放得极轻,“主子还在庄子上等着,军爷查完了,小的们就得赶紧回去。”
猎犬在他们身边嗅来嗅去,突然对着柴房里狂吠起来。杨廷麟的心猛地一沉,赶紧笑道:“军爷,里面就是些草料,许是有老鼠,惊着狗了。”
兵卒皱了皱眉,刚要进柴房搜查,就见面铺的掌柜匆匆跑过来,对着兵卒笑道:“军爷,这几位是参领家的人,小的认识,今日还来铺子里买过热汤呢。”
兵卒看了看掌柜,又看了看杨廷麟的腰牌,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别在这磨蹭,小心大汗的规矩!”
杨廷麟松了口气,对着掌柜拱了拱手,带着吴生和小石头,赶紧跟着运草料的车队往城外走。街巷里的汉人百姓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兵卒,只有猎犬的吠叫声,在盛京城的上空回荡。
杨廷麟望着前方巍峨的城门,心里清楚——就算换了身份,这盛京城也不是久留之地,只有逃出城,才算真正的安全。而此刻,沈青带着影卫,正在城外接应;老鸦的人,则在暗处盯着鞑子的动静——一场藏在身份背后的逃亡,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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