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库尔坎的退却,带来的并非安宁,而是暴风雨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新金陵”如同一个巨大的伤者,在黎明后的灰白光线中,艰难地喘息、自愈。空气中混杂着血腥、硝烟、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死亡”的气味,主要源自于日益拥挤的伤兵营。
朱瞻基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着,整个据点如同精密的齿轮,在高压下疯狂运转。
李靖坐镇中枢,统筹全局。修复城墙是首要任务。民夫和士兵们如同蚁群,穿梭在残破的城垣上下。巨大的原木被运来,用以替换完全碎裂的城门框架;烧制的砖块和搅拌好的水泥(在刘徽指导下,利用本地材料改良了配方)被源源不断送上城墙,填补着裂缝和缺口;缴获的铠犀厚重骨板,则被巧妙地嵌入关键部位,作为额外的防护。李靖不仅要求修复,更要求强化。他在原有城墙内侧,开始督建一道较矮的、带有射击孔的副墙,形成夹墙甬道,即便外城被破,仍可据内墙继续抵抗。同时,他下令在城外百步内,大量挖掘反巨兽的深坑和陷马坑,并布设更多、更隐蔽的触发式警报装置。
岳飞则专注于军队的重整与训练。阵亡者的空缺需要填补,士气需要重振。他将幸存的老兵与新兵混编,亲自督导操练。针对神选战士的特点,他设计了新的战术小队:由力士持包铁大盾在前格挡,两名长枪手专攻下盘关节,两名火铳手负责中距离精准射击,一名刀盾手负责近身补刀和掩护。猎杀队的规模扩大了一倍,配备了最好的望远镜和经过校准的“三三式”步枪,日夜演练在不同天气和光线条件下的狙杀技巧。训练场上,口号声、兵刃撞击声、以及模拟火铳射击的空包弹声,交织成一曲严峻的战歌。
霍去病将他那过剩的精力完全倾注到了侦查上。他麾下的骑兵和精锐步兵小队,如同撒出去的鹰隼,以“新金陵”为中心,不断向外盘旋、试探。他们严格遵守朱瞻基的命令,避免与敌主力接触,专注于收集情报。他们绘制了更精确的地形图,标记出可能的敌军渗透路径和伏击点。更重要的是,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一些小股的神选战士队伍,会在特定时间脱离主力,行色匆匆地向南方更深处移动,方向似乎隐隐指向王玄策情报中提到的“圣泉”区域。霍去病按捺住追击的冲动,将情报一丝不苟地传回。
王玄策再次拜访了高山联盟的大酋长。这一次,他带去了更实质性的东西——十支保养良好的“三三式”步枪和一批弹药,并派专人指导使用。当高山联盟的勇士亲眼看到这种“火棍”能在百步外轻易击碎坚硬的黑曜石,并在远处山壁上留下深深的弹孔时,他们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震惊,继而化为炽热。大酋长的态度明显软化,虽然仍未明确答应出兵协防,但承诺提供更及时、更准确的情报,并允许大明的小股部队在其势力范围内活动。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
而所有这些忙碌与喧嚣中,最不起眼,却也可能是最关键的一处,是设置在相对安静内城角落的“医研坊”。
这里由刘徽提供技术指导,陈实负责具体操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混合了霉味、麦麸发酵味和淡淡血腥的气味。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瓦罐、陶盆、甚至临时打磨的玻璃器皿排列开来,里面培养着各种颜色的霉菌。陈实和几个精心挑选的、胆大心细的学徒,如同着魔般,日夜观察、记录、尝试着不同的培养液配比和萃取方法。
失败是常态。大多数培养皿里长出的霉菌毫无作用,一些提取出的液体甚至让用来试验的受伤小动物迅速死亡。压力和挫败感几乎将陈实压垮。
“刘大人,陛下所授之法,精妙绝伦,然……然步骤繁复,条件苛刻,下官……下官愧对圣恩!”陈实看着又一罐失败的培养液,声音带着哽咽。
刘徽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脸上也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冷静:“陈医官,勿要气馁。格物之道,本就是于万千失败中寻一线真知。陛下既指出此路,必有可行之理。你我当效仿神农尝百草,百死而不悔。”他拿起一个刚刚配置好的、基于本地某种富含淀粉的植物根茎改良的培养皿,“你看,这一罐的菌丝生长态势,就比前几日的好上许多。”
就在两人低声讨论时,一名学徒突然惊呼:“陈师傅,刘大人!你们快看这个!”
两人快步过去,只见一个被偶然放置在阴凉角落、用某种果浆混合谷物培养的瓦罐里,长出了一层异常浓郁的、碧绿色的霉菌。与其他霉菌的松散不同,这层霉菌显得格外厚实、纯净。
陈实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块,按照流程进行初步萃取,得到少量澄清的液体。他犹豫了一下,取来一只因伤口感染而奄奄一息的兔子,用干净的棉纱蘸取液体,涂抹在它溃烂的伤口上。
接下来的半天,所有人都心绪不宁,目光不时瞥向那只被单独隔开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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