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堂内，檀香依旧袅袅。老夫人却不像往常那样靠在榻上捻着佛珠，而是端坐在正中的紫檀木椅上，神色庄重肃穆。见沈清鸢进来行礼，她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鸢丫头，坐。”老夫人语气平静，“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之事，你可曾知晓？”
沈清鸢心想果然如此，恭敬地回道：“回祖母，孙女儿听说了。”
“嗯。”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你母亲在世时，在医道方面颇具天赋，留下了不少典籍方剂。你近日协助你三婶理事，条理清晰，可见是个有主见、心思细腻之人。祖母问你一句，”她放下茶盏，目光犀利如电，“若依你所见，太后之症，能否从你母亲留下的医书中寻得一丝启发？”
沈清鸢心头猛地一震。祖母果然知道她手中有母亲留下的医书，甚至猜到了她可能的想法！这话问得十分巧妙，不说“能否医治”，只问“能否寻到启发”，既给了她说话的余地，也留足了回旋的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坦诚或许能赢得更多支持，虚与委蛇反而不妥。“回祖母，”她抬起头，眼神清澈明亮，“孙女儿确实仔细研读了母亲留下的手札。依孙女儿浅见，太后娘娘之症，颇似古医书中记载的‘心痹重症’，乃是心脉衰竭、气血淤滞之象。母亲手札中，倒是有一古方，其配伍思路与现今常用之法大不相同，重在‘通补兼施，固本培元’，或可……提供一些不同的调理思路。”
她没有说能治，只说是“调理思路”，并且将依据归于“母亲手札”和“古医书”，把自己置身事外。
老夫人静静地听着，眼中神色不断变幻，许久，叹了口气：“你是个谨慎的孩子。心思灵动通透，不亚于你母亲当年。”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悠远，“你可知，你母亲当年，也曾凭借一手精湛的医术，被召入宫中，为当时的贤妃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调理过一段时间。”
沈清鸢蓦然瞪大了眼睛。这段往事，在原主的记忆中竟毫无印象！
“那时你母亲刚嫁入府中不久，声名尚未远扬，是机缘巧合……此事知晓的人极少，后来你母亲也从未再提。”老夫人缓缓说道，“如今太后病重，宫里宫外都束手无策。皇上仁孝，广求名医是真心的，但……”她话 话锋一转，神色带上几分凝重，“宫里水很深，太医院盘根错节。外来的郎中，即便真有本事，想要施展抱负，也难如登天。你母亲当年能全身而退，一是她确实只是负责调理，未涉及险症；二来，也是因为当时有贵人在暗中照拂。”
沈清鸢听得心头发紧。祖母这是在提醒她，即便有法子，进宫之路也布满荆棘，并且暗示当年母亲与太后乃至那位“贵人”之间，或许有旧交情。
“祖母今日与你说这些，并非要你怎样。”老夫人看着沈清鸢，目光复杂，“你近日的所作所为，祖母都看在眼里。你有志气、有能耐，不甘于困守内宅，祖母明白。但这条路太过凶险。你若想凭借医术搏一个前程，祖母不会阻拦你，甚至……若你真下了决心，国公府可为你具名推荐，多少能成为一层依仗。但你必须想清楚，一旦踏出这一步，便再难回头。府中、京中，乃至宫里，无数双眼睛都会盯着你。成功了，则海阔天空；失败了，则可能万劫不复，甚至累及家族。”
这是摊牌，也是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沈清鸢，同时表明了家族可能的态度——有限度的支持，但风险需自己承担。
沈清鸢走出福寿堂时，脚步有些沉重。祖母的话在她心中反复回响。进宫的风险她早已知晓，但母亲与太后的旧缘、那位神秘的“贵人”，以及家族可能的态度，又增添了新的变数。夜风中，她攥紧了袖中的一张纸，那是她根据母亲古方调整后，拟定的一份极为温和的“食疗安神方”，或许，可以先从此处着手试探？但第一步，该如何迈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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