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妃的赏赐来得突然,却并不显得突兀。几盒品质上乘的安神香,几碟精致的宫廷点心,由一位面容和蔼、举止端庄的嬷嬷送来。嬷嬷称,太妃娘娘听闻沈小姐为太后娘娘尽心施针,劳神费力,故而特赐下这些物件,以表慰劳。
沈清鸢恭敬地接过赏赐,谢了恩,又让嬷嬷代为转达对太妃娘娘的感激之情。送走嬷嬷后,她望着那些香料和点心,心中暗自思索。温太妃在宫中位份不低,但因身体虚弱,常年静养,很少参与后宫事务,也不与人争权夺利。她是萧煜的生母,此时向自己示好,是单纯的爱屋及乌(因萧煜的缘故),还是另有深意呢?
她仔细检查了香料和点心,确认无毒后,才让小桃收好。无论温太妃意图如何,这份善意她都得记在心里,或许日后在宫中能多一份依靠。
太后的病情在沈清鸢的针法及后续药散的调理下,终于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虽然太后依旧虚弱昏迷,但生命体征逐渐平稳。皇帝对这一结果颇为满意,对沈清鸢的态度也缓和了些许,但仍未解除对她的“保护性”监视。
沈清鸢拟定的几个针对时疫的“参考药方”以及防疫要点,通过容嬷嬷呈给了太医院。起初并未引起太大关注,毕竟她年纪尚轻,又是闺阁女子。她所拟的药方虽有一些新奇的思路(更注重预防隔离和病患分类管理),但在太医们看来,药物配伍并无特别出众之处。
然而,京城的疫情却以惊人的速度恶化。太医院派出的太医以及按照传统药方设立的惠民药局,都未能有效遏制疫情的蔓延。病患数量急剧增加,死亡病例开始出现,恐慌情绪如同瘟疫本身一般在百姓中扩散开来。南城的一些坊市甚至出现了轻微的骚乱。
朝堂之上,皇帝连日震怒,斥责太医院无能,责令其限期控制疫情。在压力之下,太医院的几位院判重新审视沈清鸢所呈的条陈,尤其是其中关于“严格隔离病源”“分区管理”“饮水食物煮沸”“患者分泌物集中焚毁”等看似琐碎却极为严格的防疫措施,以及根据不同症状(发热程度、疹子形态、是否呕吐腹泻)进行初步分型,并建议试用不同侧重方剂的思路。
死马当作活马医。在疫情失控的 在压力之下,太医院决定于疫情最为严重的南城两处坊市,试行沈清鸢方案中的部分举措,并小范围试用她所提供的两个基础方剂(其一侧重清热解毒透疹,另一侧重扶正祛邪)。
令人讶异的是,试行数日后,这两处坊市新增病患的增长速度显着放缓,重症和死亡比例也略低于其他区域。尽管效果并非立竿见影,但确实呈现出向好的迹象!
这一结果迅速上报至宫中。皇帝听闻奏报,目光再度投向被“留”在宫中的沈清鸢。
此次,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她。与之前的威压审视不同,皇帝的语气平和了许多:“沈清鸢,你呈上的防疫条陈与方剂,太医院试行之后,颇具成效。看来,你在医道方面,确有几分不凡的天赋,不枉你母亲当年医术精湛。”
“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此乃太医院诸位大人因地制宜、灵活施用之功劳,臣女些许浅见,不足挂齿。”沈清鸢依旧谦逊。
皇帝摆了摆手:“有功当赏。太后病情稳定,你功不可没;时疫方略有效,于国于民亦是功劳。朕向来赏罚分明。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这既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陷阱。要什么呢?金银珠宝?皇帝不会看重。为家族求情(针对赤焰军旧案)?时机远未成熟,且会触犯皇帝忌讳。为自己求自由?或许可行,但不能直接提出。
沈清鸢沉吟片刻,恭敬地说道:“皇上恩典,臣女感激涕零。臣女别无所求,只愿太后娘娘凤体早日康复,京城疫情早日平息。若皇上允准,臣女愿将母亲手札中一些关于防治疫病、调理顽疾的记载,整理誊录,献于太医院,或能略尽绵薄之力。此外……”她稍作停顿,似是鼓足了勇气,“臣女听闻青云书院藏书丰富,尤其多有医学古籍,臣女内心十分向往,若他日有机会,能蒙恩准入内阅览一些书籍,于医术精进必定大有裨益,或能更好地为太后娘娘、为朝廷效力。”
她没有直接索要官职和权力,也没有为家族辩解,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纯粹基于学术和孝心、又对朝廷有益的请求:献出母亲的医术(以表忠心、彰显价值),以及希望进入皇家书院看书(提升自身能力,同时这也是一个相对安全且能接触更广阔知识圈层的途径)。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为深沉的思索。这女子,果然心思缜密。所求既显高尚,又务实,还巧妙地将自身成长与为朝廷效力相绑定。
“准了。”皇帝点头,“太后病情还需你随时候命,暂且不宜离宫。朕会命人将青云书院相关医典古籍抄录部分,送入宫中供你阅览。你母亲手札,可挑选其中防治疫病、调理心脉等有益篇章,先整理出来。待太后痊愈,疫情平息,朕自有封赏。”
“谢皇上隆恩!”沈清鸢叩首。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好。能够接触到青云书院的藏书(即便只是 抄录本对于她了解这个时代的学术体系、拓宽知识面而言至关重要。而皇帝所承诺的“自有封赏”,则留下了充足的想象与操作空间。
从御书房退出后,沈清鸢刚回到偏殿不久,容嬷嬷便满脸喜色地过来告知:“沈小姐,大喜呀!太后娘娘方才苏醒了!虽说还十分虚弱,但已经能认得人,还喝了些米汤!皇上和七殿下都在那儿呢,皇上让您立刻过去!”
太后醒了!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能极大地缓解沈清鸢目前所承受的压力。她即刻整理好衣装,随容嬷嬷赶往康宁宫。
太后苏醒,意味着最危险的阶段已然过去,但也意味着围绕着太后中毒事件的清算与博弈即将正式拉开帷幕。而她这个功臣兼“关系人”,又将面临怎样的新局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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