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离京那日,是一个阴沉的冬日早晨。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沈清鸢并未前去送行——以她现在的身份,不宜与七皇子走得太近,尤其是在这敏感时期。
她站在清鸢阁二楼的窗前,望着远处官道上渐行渐远的车队。青禾在一旁轻声说道:“小姐,七殿下走远了。”
“嗯。”沈清鸢收回目光,转身下楼,“今日起,闭门谢客。对外就称我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那铺子的生意……”
“照常营业,但所有订货、交货都 交给王掌柜处理。”沈清鸢稍作停顿,“另外,让王贵写一份详尽的供状,把他所知的关于北狄、赵德昌以及背后之人的所有事情都记录下来。写好之后,誊抄三份,一份你留存,一份我留存,还有一份……”她压低嗓音,“送到城南的永昌当铺,交给刘掌柜。”
那是萧煜留下的联络点之一。
安排妥当后,沈清鸢真正开启了“静养”的日子。她每日除了查看账目、研究新配方,便是翻阅父亲留下的书籍笔记。沈将军生前不仅精通兵法,对朝局、民生也有独到的见解。那些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让沈清鸢仿若穿越时空,与父亲对话。
十一月中旬,北境战报传来:李崇山将军率领军队抵达云州,与北狄先锋部队交战,小胜一场,暂时稳住了防线。但北狄主力尚未出动,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
与此同时,三皇子作为监军,在军中频繁有所动作。他拉拢中层将领,排挤李崇山的亲信,甚至绕过主帅直接下令,引发了几次不小的冲突。消息传到京城,皇帝下旨斥责了三皇子,责令他“恪守监军本分,不得干预军务”。但圣旨归圣旨,天高皇帝远,三皇子在军中的势力已然扎根。
沈清鸢通过这些蛛丝马迹,隐约拼凑出三皇子的全盘计划:借北境战事立下军功,在军中培植势力,同时削弱太子、排挤萧煜,待凯旋之日,便是他问鼎东宫之时。
好大一盘棋。
然而,棋盘上的棋子,从来都不只是听话的木头。
十二月,京城降下了第一场雪。雪花纷飞之中,清鸢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姑娘,别来无恙。”
三皇子萧景明一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地站在前厅。他是三日前秘密回京的——前线战事胶着,他借口回京筹措粮草,实则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沈清鸢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参见三殿下。殿下不是在北境监军吗,怎么突然回京了?”
“军务在身,不便久留,今夜就要赶回去。”萧景明自顾自地坐下,打量着厅内的陈设,“清鸢阁愈发气派了,看来沈姑娘这皇商当得风生水起。”
“托殿下的福。”
“托我的福?”萧景明笑道,“沈姑娘这话客气了。我听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七弟对你多有关照。如今他去了江南,你会不会寂寞?”
这话带着试探,也带着挑拨。沈清鸢垂眸:“七殿下是奉旨办差,清鸢不敢妄加议论。至于清鸢阁,不过是本分经营,谈不上风生水起。”
“本分经营?”萧景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那这是什么?”
沈清鸢一眼便认出,那是清鸢阁特供给宫中的“九珍养颜膏”,瓶底有特殊印记,绝无流出的可能。
“这是宫中之物,殿下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母后赏赐的。”萧景明把玩着瓷瓶,“母后对你这膏脂赞不绝口,连带着对你也颇多褒奖。沈姑娘,你可知道,在这后宫之中,皇后的赏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庇护,也意味着束缚。
沈清鸢没有作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萧景明也不再拐弯抹角:“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沈清鸢,我知道你与老七联手,也知道你们在查什么。赵德昌的事,北狄的事,甚至……太子的事。”
他每说一句,沈清鸢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们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萧景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太子与北狄勾结,你以为只是为了钱财?太幼稚了。他是为了借北狄之手,除掉我和老七。而北狄三王子答应合作,也是为了借大周内乱,稳固自己的王位。”
“可惜,他算错了一步。”萧景明冷笑,“他没想到,赵德昌会被我抓住,更没想到,我会抢先一步与北狄大王子联络——那位被三王子弑父篡位的大王子,其实没死,只是重伤逃到了草原深处。”
沈清鸢猛地抬头,终于明白三皇子为何能在北境迅速打开局面。他扶持北狄大王子,给三王子制造内乱,这才让李崇山有机会稳住防线。
“殿下好手段。”
“手段?”萧景明摇头,“这是谋略。沈清鸢,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这盘棋里,跟着谁才能赢。老七给不了你未来,他太理想主 义,太过拘泥于手段。而我则不同,我想要的东西,就必定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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